一杯热乎乎的麦乳精下肚,她似乎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又再次感谢起夏居雪来,夏居雪摇了摇头,看着她这个状态,再次迟疑地问起来。
“你这样子,我总不太放心,觉得还是去卫生队看一看比较保险。”
刚刚扶住林丽珍时,她就发现了,她一双手冰凉冰凉的,这不是正常的现象。
林丽珍虚弱地笑笑,脸上透出几分自嘲:“真的不用……”
她想,应该是昨晚被方清明一顿狠折腾,早上又没吃早饭,才会突然又犯了晕症。
两人一时间无话起来,气氛陷入沉默尴尬中,就在林丽珍刚想说,不麻烦夏居雪了时,夏居雪却先是开了口。
她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道:“你刚刚问我,现在这样的日子,是不是真的觉得幸福,是因为,你不喜欢你现在的日子吗?”
如果说,原本夏居雪还因为她脖子上的纱巾,以为她和方干事夫妻感情深厚,那么,此时此刻,看着林丽珍脸上的衰颓、憔悴、苍白,夏居雪的心里不由对自己之前的认知产生了几分怀疑。
而且,他们家的摆设,也太过于单调冰冷了。
夏居雪来到新家后,就把屋子好好地拾掇了一遍,尽可能地让它温馨而洁净,而她去过的其他嫂子家,莫不也是如此,就算有的家庭有几分杂乱,也是充满生活气息的。
而她刚刚送林丽珍进来时就发现了,这个家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那种感觉不像是家,倒更像是一个临时旅馆,甚至,那几盆在周玉英嘴里林丽珍很喜欢的“花草”,都被她种得有些蔫蔫吧吧的,毫无生气。
种种反常,也让夏居雪心里蓦然出现了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猜测。
夏居雪的话,让林丽珍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她又轻轻地笑了起来,依然还是那种带着几分自嘲的笑。
“你也看出来了?我确实觉得在这儿挺没意思的,这个婚姻也挺没意思的,当然,最最没意思的,是我自己……”
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就像一颗潮湿霉烂的土豆,有毒。
*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最是奇妙。
虽说那天,夏居雪和林丽珍其实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交流,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逐渐走近起来。
夏居雪偶尔去溜娃时,她就会走过来,默默地陪着走上一段路,看向邵淮勋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柔软的爱意。
周玉英见她二人莫名交好起来,不禁又是“啧啧啧”地感慨了一番后,便一脸唏嘘地告诉夏居雪一件事情。
“听说去年,这林妹子也怀过一个孩子呢,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摔了一跤,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孩子没有保住,方干事当时就连夜请假回了家,再回来时,整个人的精神头都松散了。”
“我家正鹏他爸说,方干事以前最是个和善的人,每次见到人老远就会主动打招呼,他媳妇出事后,他整个人就变了,话都不想说了,唉,也是造孽呢!”
“之前,我还觉得她是个不好相处的,可如今瞧着她看你们家淮勋的模样,也是个心软的可怜女人哪,听说如今,她家里每天都熬着中药呢,估计,也是为了早点怀上个孩子……”
周玉英一席话,让夏居雪的心情也变得湿漉漉的,将心比心,如果她遇到林丽珍这样的事情,估计也会长长久久地陷在里头出不来吧!
不过,知道此事后,也让她心里原本的那个决定,愈发坚定了!
女人受孕与心情有很大关系,想要孩子的精神压力越大,心情越抑郁,越难怀上,所以,她觉得有必要让林丽珍尽早从牛角尖里出来,开阔心境,如此,方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所以,这天,当后勤处处长家的嫂子组织家属们周末去山上的油库为战士们拆洗被子时,夏居雪不但自己报了名,还说服了林丽珍一起参加。
至于儿子,最近她已经逐渐给他断那啥了,让邵振洲或弟弟当大半天的全职奶爸/奶舅,问题不大。
众所周知,军人一年四季就那么一床被子,几乎天天都要用,夏天虽然不用盖,但训练可是离不开,因此,极为容易弄脏,而给战士们拆洗被褥、缝补衣服,算是军嫂们经常性的一项工作。
油库离团部较远,她们是坐车过去的,夏居雪当了两年军嫂,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倒是挺新奇的,许小军他妈高嫂子看了她和林丽珍两眼,不由嘻嘻哈哈地跟她们打起预防针来。
“夏妹子,林妹子,你们还年轻,面嫩,又是第一次去,要是等下到了那边,看到什么不好意思的东西,就当没看到就成,千万不能露出害羞的模样来,免得那群黄嘴丫子还没蜕净的臭小子们越发起劲……”
她话刚说完,其他嫂子便不由地发出了一串爆炸式的笑声,人人脸上都是一副“你懂我懂”的神情,有几个更是差点笑得岔气,弄得夏居雪和林丽珍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夏居雪她们是被战士们以十二万分的热情给迎进去的,那高压线般的“注目礼”,用月牙湾队本地话说,“热得能煎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