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振洲刚从邮局里头出来,远远看向夏居雪这头时,就不由皱了皱眉头,原本带着暖意的眸子,变得锐利起来,而待他快步穿过街道,未等走近,就听到了这番阴阳怪气的话。
邵振洲:……!!!
邵振洲只觉得太阳穴被震得嘣嘣直跳,就在他眉头越皱越紧,眼睛越来越犀利冰冷时,原本不想与赖明月针尖对麦芒的夏居雪,眼见着对方越说越过分,也不打算再继续忍着她了!
她嚯地站了起来,把对方吓得一个习惯性后退后,这才微抬着下巴看向对方,语带嘲笑。
“赖明月,你是不是傻?你的思想觉悟呢,被驴吃了?你再想想你刚才说了多少‘反动’话,不怕我去公社给你来个举报吗?”
说实话,看着受了刺激一般口无遮拦的赖明月,夏居雪内心里是有几分好笑的。
也不知道赖明月有多恨她,以至于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头脑发热,连平时最强调的“政治进步”、“思想觉悟”都抛在了脑后,不管不顾地说起那些“混话”来!
比如,她说的“阶级”写成“阶基”,就是这年头的时代特色。
这年月,从干部到社员,在填“家庭出身”一栏时,都是这么写的,而且,除了这两个别字,其他字也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好似不写错别字,就无法证明自己根红苗正,但人家这样写没问题,你要是在背后嘲笑人家,那就是“阶级立场”的大问题了!
第26章 成笑话的人
还是那句话, 这年头处处强调“政治为纲”,“政治工作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线。”
故而,夏居雪这番棉里藏针软中带硬的话一说出来, 果然犹如当头一棒,把赖明月的嚣张气焰给一下打了下去,堪堪反应过来的赖明月下意识一个激灵, 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了几丝慌乱。
但很快,想到如今自己背后那个虽然令她厌恶但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极大好处的“靠山”, 赖明月底气又重新聚拢起来。
“夏居雪, 你少吓唬我, 我不就批评了你几句嘛, 你就想举报我?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 我如今可是公社的干部, 才不怕你的打击报复呢!”
夏居雪冷笑:“呵!”
赖明月:“你——”
就在赖明月气急败坏下, 想要继续攻击夏居雪时,邵振洲快步走了过来, 站在夏居雪跟前,确认她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后,犀利的眼眸便如两簇利箭般射向了赖明月,话音虽然不重,却很有威慑力。
“你是谁?是公社哪个部门的?为何要如此中伤我们贫下中农?”
夏居雪:“咳咳咳!”
夏居雪抬眼看向忽然出现的邵振洲,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邵振洲这个看起来钢筋铁骨的大男人, 居然, 也会给人“扣帽子”……
而原本还咄咄逼人的赖明月,在看到邵振洲出现的那一刻, 整个人仿佛就掉进了大山最深处,完全惊呆了!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鹰眼犀利,一身斜纹布旧军装,领口上两面红旗鲜艳耀眼,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即便已过三年,即便当初他在队里待了不到一个月,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毕竟当初,她可是打过他的主意呢!
赖明月定定地盯着邵振洲看,只觉得脸上的肌肉瞬间被凝冻成了硬石板。
而更令她眼前一阵灼伤般刺痛的是,邵振洲用那么犀利冰冷的眼神质问过她后,又转向夏居雪,换了另一副春风化雨般的面孔,关切地问她——
“你没事吧?”
夏居雪摇头,不就是和赖明月你来我往地抖了两句嘴嘛,过去两年,两人同住一屋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能有什么事?
夏居雪表示自己好得很,赖明月却是很不好了!
她心里酸水泛滥,脸上眼光如刀,恨不能在夏居雪的脸上狠狠地戳出一个洞来,嘴巴张张合合间,下巴骨咬得巴巴响,话里满是浓浓的醋意和怨念。
“夏居雪,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赖明月承认,她当初刚到月湾队不久,就瞄上了那年刚好回乡探亲的邵振洲。
这个男人,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电影里英雄人物的味道,是她所不曾接触过的类型,的确让她十八岁的少女心,有几分心动。
当然,除此以外,更多的是权衡利弊。
彼时的邵振洲,已经提干,虽说只是个小排长,但部队的排职干部,同样也有几十块钱的工资,而且,赖明月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个男人在部队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所以,综合相貌、人品、条件等种种因素,这个男人虽然也是乡下人,但在她目前能挑选的范畴内,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出类拔萃了!
因此,向来自诩眼光精准的赖明月,不但在当时故意和邵振洲在队里制造了几次“偶遇”,还在他回部队后,主动发起了“进攻”,给他写了一封所谓“仰慕他人品”的表白信。
只是,就在她信心十足地畅想着对方收到她的去信,会如何受宠若惊,迫不及待地与她鸿雁传书尺素不断时,一直等啊等啊的她,最终却连对方的一个小纸片都没有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