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扯了扯唇,笑意更深:“自然比不上施施姑娘守礼,大庭广众之下便与外男相拥……”
高大的屏风遮挡住光线,被花束和水流包围的这一隅显得晦暗,就像是滋生阴虫的墙角,是宫殿光鲜之下污浊的所在。
施施的姿态戒备,太孙就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他走近时,她能清楚地闻嗅到他身上的香气。
再没有一种熏香让她这样熟悉。
施施凝视着他腰间的精致香囊,上面虽只简单地纹绣了一支桃花,但盛开到极致的花朵,浓艳灼灼,瑰丽芬芳,怎么看都不像是太孙妃制出来的,反倒像是小姑娘的作品。
若她没记错的话,太孙妃的妹妹小字正是桃娘,她走时魂不守舍,太子唤了一声她的小名。
在暗处相恋的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情谊不能为人所知,却还是按捺不住地想要显扬。
非得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勾连,方才能让残缺的心房得到满足。
怪不得太孙妃的妹妹会与太孙用同样的香,李越大抵是故意想利用她让施施难堪。
这香本身没什么异常,换一味料就不会使人陷入热潮,但他察觉出了施施对此类香的厌恶。
小姑娘年纪尚幼,又深受娇宠,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险恶的用心。
施施喉间蔓起痒意,她轻声说道:“你真令人作呕。”
李越是敏锐的人,见她盯着腰间的香囊,也能很快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我有何恶心?”他仍挂着笑意,“我自娶妻以来守身如玉,连侧妃之位都尚且空着,反倒是施施姑娘水性杨花,不知与多少男子有牵扯。”
李越的用词很难听,施施却只觉得好笑。
“你那是守身如玉吗?”她忽而轻笑一声,“你那是不敢碰。”
施施不再掩饰,直接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他:“你不敢得罪萧氏,明面上给她尊重,暗里窥伺着高门贵女做侧妃,遇见柔弱的姑娘,就掠夺进东宫储着。”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等待有朝一日,你父亲即位掌权,再加以享用。”
李越面上的戾色更甚,笑容褪去后他的容颜更加阴郁,有些像施施梦里讨命恶鬼的那个他。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他厉声说道,“原以为你是个安生的,我才留着侧妃之位,就你这般作态,送进教坊司都是宽宥。”
施施见他动了怒气,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身侧的高大瓷瓶。
她学着李鄢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便看看吧,是我先进教坊司,还是你先因谋逆被诛杀、凌迟。”
说完以后,她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故作纯真的笑容。
“你!”李越的怒气更盛,作势要抬手掐住她的脖颈。
施施猛地抽出发簪,自从被下药后,她每次出席宫宴都会好好挑选发饰,簪子更是特意雕琢过的尖利。
她的眸子亮得惊人,不管不顾地向李越的手刺去。
他原本要比她矫健许多,但被激怒后就少了智慧与勇气,堪堪才躲过尖刃,手背还是被划了长长的一道。
李越按住血痕,喘着气向她恶狠狠地说道:“施施,你最好去上香祈个福,也最好一回门都不出。”
他冷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等李鄢去灵州后,还有谁护得住你。”
李鄢要去灵州?他怎么没告诉她?
灵州不同于扶风、万年,离京城要远许多,单单来回就要花上许多功夫。
施施心中震惊,她竭力保持面上的平静,低声说道:“还是你要多小心些吧,若是萧家知道你暗中引诱他们的掌上明珠,还会诚心诚意地助你父亲吗?”
说着说着,她的笑颜再度灿烂起来。
施施虚握的拳逐渐凝实,她轻声说道:“你且猜猜,等你败落的时候,你金屋中藏的娇贵美人们,谁会先来辱你杀你?”
她的容色明媚,笑起来时如初绽放的梨花,让人移不开眼。
李越凝望着她脖颈处细白柔腻的肌肤,怒意渐渐被另一个念头所覆盖。
他低声问道:“你非要惹怒我吗?”
“你为何这般笃定我会败落?”他似乎很是不解,“我是天子长孙,皇位的合法继承者,就连我的侧妃都将成为未来的贵妃。”
施施也愣了片刻,她知他好色贪婪,却不知他就像兽类一样,随时都能生情。
她周身一阵恶寒,认真说道:“你的心肮脏,这双眼睛也尽是污浊,自然不知我们常人都是看得清的。”
“是吗?”李越探出手,想要撩起她的长发,“你在榻上的时候,也会这样和皇叔说话吗?”
施施向后闪身,咬紧牙关打开了他的手。
她用尽全身的气力,狠狠地踹上侧旁的高大瓷瓶。
轰然一声巨响让殿中所有人都惊住了,瓷瓶碎裂后里面的土全都洒了出来,一时之间灰尘喧天,弥漫得到处都是。
李越这身礼服是毁了,她莫名地想到。
施施掩住口鼻,迅速地向远处跑去。
她不断地咳嗽着,见到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就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她断续地说道:“我、我喘疾犯了,郎官能帮帮我吗?”
“好的,好的。”那人急忙说道,“姑娘您先别说话,在下这就带您去看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