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谢姑娘,”他温声说道,“陛下这边有请,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她茫然地扬起头:“要见我吗?”
年长内侍点了点头:“是,陛下口谕令您即刻前往。”
施施心中一惊,见她做什么?是因为李越吗……不对,他不是还想着要威胁她吗?
依照他那阴毒的性子,决计不会这样轻易地将底牌打出。
除非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昨夜的异动与他有关吗?
她面露为难,软声说道:“您有所不知父亲今日下了禁令,不允我踏出殿门,不知您可否遣人先向我父亲知会一声,不然他还要生我的气。”
说给谢观昀能有什么用处呢?施施没对父亲抱什么希望,她只希望七叔能早些发现,毕竟他连她幽夜会见施廷嘉都能知晓……
那内侍当即就令一侍卫去告知谢观昀,然后才引着她上了轿辇。
夜间有些微冷,施施特意寻了身狐裘,长长的外衣一直垂落到足腕处,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入殿前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杏眸中一层湿润,泛着莹莹的水意。
她慢腾腾地拾阶而上,丹墀柔软,像薄薄的雪地。
施施今日闷在殿中一整天,面对丹墀都表现得兴致盎然。
进入殿中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事好像不甚寻常,太子、太孙、楚王都跪匐在殿里,还有些女眷和她不太认识的人。
施施摸了摸腕上的幽蓝色玉珠,不动声色地走向前。
她的雪颜柔美清冷,周身萦绕着几分出尘的仙气,未显笑意时神情与李鄢简直要像上十分。
太孙嗓音沙哑,仰起头死死地凝视着她。
还未等皇帝开口,他就阴恻恻地说道:“陛下,孙儿愿以性命起誓,此事与太子绝无干系,皆是楚王一人所为。”
“楚王与谢姑娘私通已久,甚至还以后位许之,早就有谋逆之意——”
什么楚王?施施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讶异地侧过身望向李越。
见她变了神色,李越似乎更加志得意满,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还请陛下明鉴。”
第三十九章
楚王冷笑一声, 往日里他总是一副冷淡且不问世事的模样,眼下似乎已经出离愤怒了,连在皇帝的跟前都不再稍加掩饰。
“太孙若是想要谮诬小王也就算了, 做什么要牵扯上谢姑娘。”他的下颌微扬, 冷声说道,“到底有几分是为公道, 有几分是为私怨……”
他还没说完就被李越打断,太孙志得意满地说道:“皇叔还真是怜香惜玉,方才一直平静得跟旁观者似的,一见谢姑娘过来就失了分寸, 还真是情笃意深。”
他话说得太过, 连太子也听不下去。
太子悄无声息地看了他一眼,李越这才从兴头上下来,意识到这还是在御前。
他恭恭敬敬地跪匐在地上,沉声又说了一遍:“是孙儿失礼, 还请陛下明鉴。”
施施一直紧绷的心弦此时渐渐放松了下来,她不知李越是怎样误会她与楚王有私情的, 其实这位殿下的心思极质朴,一直以来待她好就是为了讨谢观昀的欢心。
楚王的势力主要在财赋方面,自然要在财臣们身上多下功夫。
若是可以, 他估计巴不得将整个卫国公府都打点一遍。
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沉,像是笼着一层黑压压的乌云,施施很少见到他, 知晓萧婕妤入宫的事后, 对他多了几分畏惧和些许厌恶。
他已经那样老了……
为什么还要摧折那些花骨朵似的女孩呢?
他的面容大半隐匿在黑暗里, 只露出下颌, 施施觉得有些奇异, 在看见他下颌的刹那,她就想到了李鄢。
这就是血缘吗?
她没忍住多打量了片刻,但皇帝鹰似的目光便望了过来。
施施懵然地与皇帝对上视线,他像是不满她的僭越与大胆,毕竟连皇子皇孙们都跪匐在地上,她怎么敢直视天颜?
但她首先生起的情绪却不是恐慌,而是好奇。
皇帝的眼窝很深,眼睛却极是浑浊,就像是一潭脏污的水,浸着不知多少尘埃与浮游,全然没有李鄢眸子的秀丽与澄净。
施施渐渐想起低头,皇帝也收回了目光。
他说话很慢,仿佛一字一句都要斟酌:“那你说说,有什么证据?”
太孙缓声说道:“回禀陛下,昨日谢姑娘所佩戴的金镯正是楚王所赠,内里的纹样是五爪的应龙戏珠,而若盛于水中,所投射的水影则是凤凰于飞。”
皇子亦可用龙纹,但五爪应龙只有皇帝才能用,而凤凰也是皇后才能用的纹样。
他这简直是在明晃晃指斥楚王谋逆。
施施听到他的话也有些惊异,但这金镯是七叔赠予她的,又不是楚王。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楚王真的会那样傻做出那样的金镯,还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吗?
太孙却仍是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仿佛楚王已半截身子入了牢狱似的,她知晓李越向来自负,但不知他已经疯魔成了这样。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就算楚王被废,不还是有齐王等一众宗王吗?
施施神情微动,柔声说道:“殿下可能误会了,我那镯子甚是普通,亦不是楚王相赠。”
这是皇帝的家事,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