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千刀的小偷!善神不会放过他们的!绝对不会!”
妇女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黄泥地上拍地蹬腿,哭天抢地的样子不像神像被偷了,更像是用来救命的药被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悲戚,一次比一次绝望。
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神像,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不能见光的家人。他们或长相怪异、或某个部位残缺、或智商特别感人,为了不暴露在外乡人面前,平日里他们都住在地下室,只有半夜才会出来活动,他们是村民的命根子,是村民传宗接代的唯一存在。
可玩家盗取骨头时各有神通,有些不过是打晕了地下室的人,有些利用道具悄无声息偷了东西就走,可一部分残忍、压根儿没把NPC当回事的玩家会选择直接杀了守在地下室的孩子。
数具尸体被放在了空地上,孩子的家人跪在旁边一拳拳击打着地面宣泄自己的愤恨。
“外乡人…一定是那些杀千刀的外乡人干的!”
“一定是他们!他们偷走了神像还杀了我们的孩子!那些杀人犯!”
“杀人犯!不得好死!”
“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为孩子们报仇!”
“为孩子报仇!”
“杀!杀!杀——————!”
存活的村民们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拿起了可以充作武器的器具,菜刀、斧头、锄头等,再不济也拿了个擀面杖,一大群人杀气腾腾地朝木屋走去。到了这时刻,什么不能做坏事、善神处罚都早已抛却脑后了。
最终还留在空地上的不过三三两两的几个妇女,包括余半雪和哭完后目光呆滞的妇女。余半雪与另外一人对视一眼,沉默地蹲在了妇女身旁想要扶起她,谁知视线刚对上,妇女又开始悄无声息地哭泣。余半雪二人眼睛一红,身体缓缓前倾,三人无助地抱成了一团。
而这些时千凡早就看不到了,她正拖着大佬朝村西跑去。
她得罪过余半雪,在村里人都疯了的前提下想要保住自己的命,村西那瞎眼的老太婆就是唯一的希望。来了村子的这几天她根本没见过瞎眼的老太婆,也从不曾听人讲起过,更何况村西那块地……
荒芜的土地、残破到连屋顶都没有了的零散屋子、悄无人烟连路灯都没有的荒废之地,这就是被抛弃的村西。
时千凡放缓了呼吸,戒备地轻脚走向了唯一还算完整的屋子,在紧闭的屋门上敲了敲。里面停顿了许久,在敲门声第二次响起时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谁呀?半雪?莲蓉?”
时千凡深吸了口气:“你好。”
里面又是一阵停顿:“你谁呀?”
时千凡:“我、我是记者,暗中调查拐卖妇女的事情的。”
“走吧…你管不了的,趁着还没出事,快走吧。”
里面说话的声音很轻缓,不是温柔的轻,而是心存死意、连说话都觉得在做无用功的那种缓。
但至少能正常交流。
时千凡咬咬牙,并没有隐瞒:“走不了,跟我一起进来的人把村里那所谓的善神像给偷了,现在外面喊打喊杀,我和我同伴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
“同伴”没吭声,双手交叉在脑后站地歪歪扭扭。
等了会儿,见里面还是没声,时千凡继续偷换概念:“老婆婆,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你的地址、还有泰哥的事,我是在别人家里听鬼说的。”
“你听谁说的?”竟没有否认鬼的事。
“我不认识是谁,她也从来不说话。”紧接着,时千凡描述了一遍她暂住地的地址。
这下,里面终于有了新的反应。
咚、咚、咚……
是拄拐的声音,屋门敞开,时千凡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男人说这老婆子又老又丑了。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大概是嫌热,她居然把自己的头发全剃光了,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大疤脸。一条从额头划下脖子、消失在衣领之下的伤疤特别显眼,人瞧着极瘦,下腹却是高高隆起像极了怀孕。
大佬的双手垂下,表情也有些惊奇地瞅着。
老妇人闭着眼,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开了门就转身进屋:“进来吧,把门带上,别让人瞧见。”
“哦哦哦!”
时千凡先将大佬推了进去,乖乖地进屋关门。刹那间,短暂的幽亮被挡在了门外,时千凡眼睛黑了几秒,适应了昏暗中,她摸索着隐约的轮廓坐在了椅子上,大佬倒是完全没受影响。
老妇人就坐在她对面,也没想着倒茶招待:“你想知道什么吗?”
时千凡屁股往旁边挪,时刻做好准备,如果老妇人小宇宙爆发可以及时躲到大佬身后当挡箭牌:“你也是被拐卖进来的吗?”
出乎预料的是,老妇人摇了摇头:“我是本地人。”
时千凡:“……啊?!”
“也难怪你不信,哪个本地人会弄成这幅模样。”老妇人叹道,“你来这个村子有多久了?”
“有好几天了。”
“那大概知道的,也知道了不少吧。”
“……对。”
“肉,吃过吗?”
“没有,我不吃那个。”
“没吃就好。”老妇人点点头,“反正你也出不去,就听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很老套,大概所谓的历史都很雷同,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一个赛一个的残忍。很多年前战争爆发,村里的男丁都被召去了当兵,留下来的只有妇人和不够岁数的孩童,结果数年过去,活着回来的男丁没几个,很多家庭都断了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