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却在前些时日出现了转机,那名妇女主动交代她还有帮凶,那人便是她尚且潜逃在外的丈夫刘牧,并且在审问中供出刘牧的位置,历时半个月,地方官差终于将刘牧抓捕归案,押送至京都。
妇女名唤张巧,她和丈夫刘牧都是萧敬府上的奴仆。
张巧年轻的时候长得有几分姿色,被安排在萧敬的书房做些杂活。
萧敬表面是个儒雅君子,实则却是个好色贪财之徒,她因此常年遭受萧敬侵犯,没名没份还被丧心病狂的萧敬指给了挑粪工做媳妇儿,后头不小心毁了容便遭到了遗弃,被安排做最脏最累的活。
因为身子受损,晚年好不容易怀上的儿子,刚刚满九岁,却在生辰那日被萧敬的孙子失手打死,恨意经年累积终于爆发,让其心生杀意。
于是伙同自己的丈夫刘牧实施屠杀,张巧在萧府众人的饭菜内投毒,刘牧则负责杀掉未被毒死的人,处理干净,放了一把火后,两人火速掩盖行踪逃走。
后来张巧实在受不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便独自回来自首。
在之后的调查中,夫妻二人对罪行供认不讳,陛下怜惜其悲惨遭遇,勒令大理寺丞彻查萧敬,既要还夫妻俩一个公道,也要对案件做出一个公正的处理。
张家岭萧家灭门一案便从谋杀案,转换到对萧敬本人的调查,而萧敬出了问题,便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的恩师,前段时间同样差点被灭门的杜雍明。
然而杜雍明德高望重,一般没人将他与龌龊之事勾连在一起,若是有,那人便是与当朝大部分的文人儒生作对,是要被戳脊梁骨骂死的。
沈黎安恰恰不怕被戳。
纤长骨瘦的手指轻点信纸,试图将上面所提及的人连成一条线。
此番种种,答案似乎已然跃于纸上,却如同蒙了一团迷雾,叫人更加琢磨不清其中的关联。
张巧夫妇,萧敬,杜雍明。
萧钰与这几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不,萧敬一家分明是萧钰杀的。
萧,同姓。
可萧钰明明就是孤儿,进宫之前是在外游荡的乞丐,不可能会和眼高于顶的萧敬有所牵扯。
而他之所以进宫,是因为碰巧救了陛下身边的主管太监黄玉,便被其引路进宫当差,二人更是以干父子相称,后头还有幸获得了秦家当家人的赏识,这才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回贵人,而萧钰的贵人未免太多了些。
尤其是秦家……
沈黎安捏紧手中纸张,皱巴巴揉作一团。
看来,破局的关键人物还藏在背后,得想个法子将其激出来。
*
聂晚昭从绿舒的住处回来,心中百感交集,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在叶秋的照料下,绿舒的伤势已经渐好。
听绿瑶说,容妈妈挂记着她的安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借探亲的名义回聂家打探她的消息,今日也不例外,须得过两日才回沈家。
如此也好,给了她缓口气的时间,不用在同一天消化那么多事。
聂晚昭躺在熟悉的贵妃榻上,在闭眼休息前想起了一桩事,“绿瑶,你从我的私库里拿五十两银子给绿舒。”
她离京时,拿的是绿舒多年的积蓄。
绿舒为她遭了那么大的罪,补偿也得再丰厚些。
于是她又补充道:“还有我首饰盒里的那对翠玉耳环也一并拿给她。”
绿瑶替聂晚昭搬来两个新的软枕,听她这么说,并未过问为何突然给绿舒这么多钱财,便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嗯好,奴婢稍后就去做。”
见她这么听话懂事,聂晚昭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顺口道:“我记得还有对闲置的金镯子,你拿去戴吧。”
“奴婢就不用……”绿瑶张口拒绝。
“就这么定了,我先睡会儿。”吩咐好这件事,聂晚昭掩唇打了个哈欠,上下打架的眼皮重得让她直接昏睡过去。
殊不知她的这些话正巧被过来送茶点的小丫鬟听了个正着,更不知会招惹多大的祸端。
*
两株高大的花树之下,两个正在洒扫的婢女聚在一处。
其中一个看着年纪较小的丫鬟拿手肘碰了碰同伴,低声道:“你听说没?夫人私下里单独给了绿舒银子和赏赐,就连绿瑶都有一对金镯子。”
主子赏赐底下人是司空见惯的事,同伴并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足足有一大袋呢,怎么说也有几十两了,还有一对耳坠子,我虽然不识货,但也看得出那是个好东西,怎么说也值个二十两?不,三十两?这加起来足足快有一百两了?”
“啊?这么多?”同伴震惊地喊叫出声,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闭上了嘴,四下观望了一下,见没有引起旁人的关注才松了口气。
“对啊,那么多银子后半生都吃穿不愁了,当主子的贴身丫鬟就是好,若是挨一顿板子就能得到那么多银子,我也……”
见她开始做不切实际的幻想,大丫鬟忍不住讥讽出声:“切,你也什么?吃穿不愁?那也得你有那个命,同样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绿茗不就什么都没有?”
“还不是因为绿舒和绿瑶她们两个人是在夫人身边打小伺候的,情谊深厚,绿茗算什么?之前聂家回老家守丧,不也单单没带她吗?”之前私下聊天,绿瑶同她说过在荆州的见闻,因此提过一嘴,她可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