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扯嘴角,试图说句玩笑话活跃气氛:“嗯,追到了一定请大人喝杯喜酒。”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沈黎安嗓音冷淡:“你该下车了。”
陆秉文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到了他家门口,他也顾不上纠结为什么沈黎安没有回答他的话,连忙道了谢,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
在帘布放下的那一瞬间,沈黎安体面的笑容终于收敛,眼底泛起一丝烦躁,面庞结了冰般冷淡着。
“大人,走吗?”
这话并未得到回应,慕言极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慕言虽看不见沈黎安的表情,却从他赶陆秉文下车的语气里判断——他在忍。
忍着不发火。
良久过去,他隐约听到里头的人喃了句:“你追不上,喜酒我也喝不上。”
“?”慕言微微张大了嘴巴,主子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那日他无意提及陆秉文和他那青梅竹马的事,主子瞬间难看的表情,难道……
他不敢深想,却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陆家旁边的那户人家,星子点点,徐徐夜风中,高高的墙垣内灯火通明。
“回府。”车内的人突然说。
尚且沉浸在得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的慕言当即无奈回神,慌不择路地拉紧了缰绳,佯装淡定地回道:“是。”
*
冬雪又至,朱窗半开,沁来阵阵凉意。
绿舒进屋后,见聂晚昭仍在熟睡,暗叹一声后,移步去了窗台,动作极轻地将被风吹开一条缝的朱窗关上。
回身准备去叫聂晚昭起床时,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聂晚昭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披发赤足坐于床沿,眼底乌青难看,毫无血色的小嘴微微张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双眼失神,仿佛失了心智般,任凭绿舒如何叫唤她都不应。
“小姐!”绿舒不死心,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
聂晚昭似乎才从梦魇中惊醒,空洞的眼神里溢满了伤心和痛苦,突然,她双手捂着脸弯下腰,那瘦弱的背脊,猛烈地抖动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
她的哭声里就像是蕴藏了无尽悲伤,绿舒哪里见过她这样,被吓坏了,连忙伸手抱住她,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慰着:“怎么了?小姐,你别吓奴婢。”
“绿舒,绿舒,绿舒……”她一遍遍叫着绿舒的名字,试图将自己从那个梦里解放出来。
绿舒惊慌地回应着:“我在,奴婢在。”
她又开始呜咽,长长的睫羽上挂着起源不明的几滴珠水,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却依旧紧紧抱着绿舒不肯撒手,泪还在流着,双唇紧闭,无神地凝视着前方。
透过依稀水汽,她的眼前映出一张朦朦胧胧的脸,将她拉回那个短暂而又荒诞的梦里。
梦里,也是一个漫天飘雪的冬日,灰蒙蒙的雾什么也看不清。
她穿着一袭红色嫁衣,跪坐在红墙宫城内,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哭的撕心裂肺。
潜意识里,她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丈夫。
而他,已经死了。
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死了。
可她,却是这般的悲伤,难过,痛得整个心都要撕裂开。
作者有话说:
嘻嘻,沈大人他急了他急了。
第18章 赐婚
◎这福气他们聂家消受不起。◎
自那天做了那个梦,聂晚昭就成日被同样的梦境所折磨,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反倒是身子每况愈下,大病一场,只能卧床休养。
直到京城来了位北上游医的铃医,仙风道骨,小有名气,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铃医说,她的病是忧思过度导致,心病还须心药医,除了慢慢调养没有别的法子。
这个病来得猛烈又突然,渐渐有谣言说她身患恶疾活不长久,也因如此,上门提亲的世家子弟少了许多,往日门庭若市的侯府一夕之间冷清下来。
一转眼,便熬过了冬日。
寒意散尽,阳和方起,仲春的微风不燥,满院子的红花绿叶,好不惹眼。
因为药方的副作用,聂晚昭一直嗜睡,显得整个人病恹恹的,生机盎然的春天到来,也将她的病气吹跑了不少,精神气强了很多,天气好的时候偶尔还能出去散散步。
阳光倾泻进屋内,靠着朱窗边坐着位未施粉黛的披发美人,她的手里拿着一盏样式奇特的兔子花灯,角度变换颜色各不相同,稀奇的让她眉眼弯了又弯。
绿瑶端来碗瘦肉粥,见她笑得开心,心中也不免高兴。
天已转暖,小姐却还穿着冬日里的袄裙,原本就消瘦的身材如今更是没有二两肉,脸颊的轮廓更为清晰,宛若刀刻而成。
屋里日日都得燃着炭火,不然病情反复,小姐又是好一通遭罪。
绿瑶端着粥朝她靠近,她右手边原本摆满了各类名贵首饰的梳妆台,近来被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占据了位置。
这一切还都得从两个月前莫名出现在朱窗边的莲花花灯说起。
不知道是什么人不定期地潜入侯府,在小姐闺房外的窗户边挂上一盏花灯,如今陆陆续续送来了十八盏,别的不说,那人的功夫着实了得,竟从未被侯府护院给抓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