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远了,祁一桐收回视线,随意搭话道:“你们的人晚上要去聚餐。”
她用“你们”来指代,杨暹收着东西,意义不明地点头:“你不也要去?”
“你听到了”,祁一桐舔了舔唇,又问:“那你去吗?”
“呲——”杨暹阖上柜子,冲着镜子里的祁一桐扬眉,有些痞气的咧嘴。
“人家为了请祁老师吃饭攒的局,我去自讨没趣做什么。”
以前只有腕儿能称一声“老师”,现在同事间客气几句也能喊上这么一嘴,她这几天跟剧组里的年轻人混熟了,人家开她玩笑叫她一声“祁老师”,她都不觉有异。
可是这几个字从杨暹嘴里出来,总生生令她别扭,配上他这前言后语,就好像在取笑她一般,酸不拉几的,仿佛生吞了一块枣,卡在喉头上不去又下不来。
祁一桐笑意敛了敛。
杨暹自觉失言,他没想冒犯她,但这话听上去确实有些没分没寸,在他们这粉饰太平的关系里就更可谓刺耳。
他暗暗皱眉,对自己这种隐隐不受控的失态感到警惕。
“抱歉,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去了,他们会不自在。”杨暹默了默,低声道歉。
这就好比叫他们跟高龚民一起吃饭,多少让人放不开。
祁一桐脸色回暖了一些,也清楚他不是故意。
两人结伴出了戏院。
外面太阳落了山,气温比白日又低了些,祁一桐穿着短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感受到凉意,下意识耸了耸肩。
杨暹看她一眼,从随身提着的手袋里掏出一件浅灰色的外套,“穿过的,介意吗?”
祁一桐谢过他好意,接过来套上。
许是因为香水喷在衣领上,那种属于杨暹的气息更甚,好像要透过布料,沾染上她的身体。
这不是她第一次穿他的衣服,更亲密的时候他们共处一室,她睡过他的床,喝过他的水杯,他们的关系原本从一开始就说不清楚。
“好些了?”他略略靠后一步,祁一桐就感觉不到身后吹来的风了。
她摇摇头。
他们一路又聊些有的没的。
苏市有什么好玩的,这些年她做摄影师的见闻,诸如此类。
大部分时候她在说,杨暹接,接过一个话题,又抛出来一个。
必要时,杨暹可以是个非常好的聊天对象,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一个人聊的和谐,永远不会让对方的话落到地上。
就像这世上很多事情,只要他有心,都能做的很好。
剧组安排的酒店离峪园不远,但一路从园林里绕出来,大路两旁的街灯也都点亮了。
等两人晃晃悠悠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酒店门口是来往接送人的车辆,大厅灯火辉煌,入住的、退房的人都在等候区坐着,明明只是个容旅人暂时停歇的地方,竟看着也有些人间烟火的暖意。
祁一桐老远就看见胡棠等在大厅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她轰炸的来电和消息。
祁一桐看着她愧疚地神情想,今晚的聚餐是没法参加了。
胡棠身后,祁骋和邬丽芬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祁一桐走来。
第六章
“桐,我……我发朋友圈忘记……屏蔽阿姨了。”
胡棠快步迎出来,抓着祁一桐的手,有些仓皇地解释到。
她是真的完全没有印象自己什么时候加了祁一桐的妈妈,前一天因为高兴发了一张两人在峪园的自拍,今天下午的时候阿姨突然私聊她,点名问祁一桐是不是回了苏市。
“你不要怪小胡,是我跟你妈非要来这一趟,看看你有什么理由有家不回,在这外面住酒店!”祁骋在不远处站定,沉声哼到。
邬丽芬在他身后扯他衣袖,小声数落:“不是说好了不动脾气,好好说话的吗?”
“我这不是在好好说话吗?”
“没事,你去聚餐吧,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抱歉。”
祁一桐看了一眼说小话的父母,回握住胡棠的手晃晃,又转头朝杨暹笑:“谢谢你的衣服,我洗过再还你。”
杨暹早便察觉气氛不对,了然回避朝电梯走去。
经过祁骋和邬丽芬时,那位眉眼温婉的女士悄然打量了他一番,带着十足的好奇。没有恶意,杨暹便装作不知,略略颔首后快步进了电梯。
等到外人都走了,祁一桐才上前喊人,“爸,妈。”
祁骋在邬丽芬的叮嘱下软化了脸色,发号:“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邬丽芬也揽住她,半是推半是拉把她往停车场带,“是,你爸特意定的你爱吃的松鹤斋,走走,先吃饭。”
-
一路上邬丽芬都在没话找话,若是不知她家的前因后果,看着倒也和谐,遗憾的是自她与祁骋大吵一架离家之后便再没见过面,四年间一家三口的感情全靠邬丽芬的几通电话,以及祁一桐每月打回去的钱联系。
祁一桐不忍心她妈这样殷殷切切的样子,所以尽管觉得滑稽,却还是耐着性子配合演这出亲情戏。
松鹤斋晚饭点人多,祁骋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停车位,只好叫母女俩先上去点菜,自己再去找找。
祁一桐瞧着崭新的奔驰S级在视野里开远,平淡道:“爸买新车了。”
邬丽芬弯起了眼睛,一副人到中年心满意足的模样,“上个月提的,你往家里打了这么多钱,你爸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受用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