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一桐轻声问到:“杨暹,下次来你会带我看火把节吗?”
还会有下次吗?杨暹。
他没有立刻回答,注视着身前的火堆,火焰的辉光照着他的面孔,令他仿若错位到了那个特殊的日子。
就在祁一桐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转过来凝视着她,说:“如果你想的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纵容她,不再抗拒她的靠近,甚至应许她的一切请求,但祁一桐不能确定那是否出于她想要的感情。
夜色助长了她的勇气,于是她紧了紧喉咙,用自己都没发觉正在颤抖的声音接着问:“如果我想的话,你什么都会答应吗?”
这一次她没有等来她想要的答案,安静的荒原上只有细细的风声和火苗轻微的爆裂,她没有转开目光,他也没有。
他们都知道,祁一桐是在问什么。
在这熬人的沉默中,杨暹想到令他今夜难眠的原因——
他在处理完工作消息后,走到后车厢检查门窗,在经过祁一桐的床边时,晃眼看见了什么东西,在昏暗的环境里熠熠闪过。
他倾身看过去,是祁一桐的眼泪。
她安静平整的睡在她的床上,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每个正常熟睡的夜晚,但是那些大滴大滴的泪珠沿着她的眼角簌簌而下,洇湿了一小片枕头。
从小缺爱的小孩,就连哭泣也是悄无声息,不妄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给任何人增添麻烦。
他在她的床前坐了很久,用指腹蹭掉那些源源不断的水迹,直到它们在他的掌心汇聚成水湾。
“我做不到,祁一桐。”
静默了许久后,杨暹终于开口,他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带着夜的凉意。
“我不会做出诸如此类的承诺,因为生活就是生活,我们不会恒久的在一个人心中占据相同的重量,所有的人与事都只会是阶段性的经历,所以这个答案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祁一桐看到的,杨暹是这世间最坦诚最理智的人,他像一个长辈教导孩子那样,温和的引领她看向成年人的世界。
“但如果这个回答对你非常重要的话”,他停了下来,有些妥协似地凝视着她,那双琥珀石在火光映照中融化成流动的树脂。
“是的,此刻的我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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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云省藏族自治州发布通告,白塔顶观景台将进入为期数月的修复扩建,拆除原有的几家民用建筑房屋,划为观景区域,扩建期间不予开放。
彼时杨暹正巧回省看望老师,在正式封闭前再一次驱车前往了白塔顶。
因为拆迁事宜几家民宿都早已搬走,还留下的一两家也不开放住宿,只提供简单的商品买卖,那家“旅客放心之家”就是其中之一。
许是长发的男人太过少见,老板娘还记得他,送了他一沓龙达,杨暹本是不信这个的,但那天风大,吹得他手里的纸张猎猎作响,某几个瞬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那么松开了指尖。
离开的时候路过那颗高大得有些突兀的树,雪山依旧巍峨,杨暹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用手机拍下了曾经没有拍下的雪山。
后来杨暹辗转换了几次手机,那张照片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十八章
他们又在白塔顶停留了一个上午。
日出时的雪山和日落时一样的壮观,临行前祁一桐也像每个到此一游的旅客那样,买了一些龙达纸。
倒不是真的多么信仰这些,只是当用手托起这一小摞纸片,看着它们一层层被风卷起吹向不知名的远方时,好像确实得到了祝福,也许有的事情就是在你做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它的意义。
下山的时候碰到一队骑行进藏的老年骑行队,头发胡子花白却都神采奕奕的样子,穿着冲锋衣带着头盔,自行车后座绑个睡袋就能上路。
祁一桐很羡慕,很少有人能把行走作为生命的主旨,明明一生那么长,我们却只能在年老后才选择自由。
很奇怪,他们回程走的是和来时一样的路,但这次她没有再想很多事情。
他们一路交谈,知无不言,说彼此生活的琐事,说看过的书见过的人。
太阳不大的时候祁一桐会打开车窗,连上蓝牙,放他们都喜欢的音乐。
杨暹答应她时间充裕的话回程时可以再去一些漂亮的景点,他没有忘记,所以他们沿途又走过了几个地方,在又玩了三天之后回到了杨暹在苍市的家。
房车缓缓在车库里停稳,杨暹拿了钥匙就直冲电梯去了。
祁一桐奇怪,“嗯?不拿行李箱吗?”
去的时候杨暹是叫祁一桐在楼下等待,去车库开了车出来就上路了的,当时祁一桐想问不需要跟他父母打声招呼吗,但思索后觉得以她的立场问这样的问题会令事情变得有些尴尬。
现在因为杨暹要开始排演工作,他们得赶着回那姆镇,祁一桐想当然的以为这一次也只是还个车就要启程。
“我爸回来了,今晚住一晚,明早再走”
因为不是下班点,电梯很快就到了,杨暹低头走进去摁亮楼层。
“你爸妈之前不在家吗?”祁一桐跟在他身后乖乖进了电梯,她现在基本有什么疑问都会直接问出来了,杨暹不会对她竖起边界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