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恬、恬恬他怎么样?!”
“醒了!醒了!”老管事给秦夫人行礼,“姑娘方才醒了,大夫们都到无事了,从鬼门关回来了。只不过这会精神不济,又睡过去了。”
话音落地,秦夫人眼泪哗哗落了下来。
她活了半辈子,无路如何都想不到,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外室的女儿才是自己的亲女。
而她的好丈夫,只一味地将女儿置于危险之地。
他是忠臣,在先太子死后为保全先太子血脉拼尽全力,是良将,将这年年岁岁有海寇倭贼侵袭的青州沿海守如铁桶,但他是个满嘴谎话的丈夫,更是一个不配被儿女敬爱的父亲!
秦贯忠追着她的脚步赶过来。
“你滚远点!”秦夫人忍不住低吼出声。
转脸又问了老管事。
“那她在哪?我去看看她。”
老管事回道,“回夫人,姑娘在大公子,不,在那位殿下营帐中养伤。”
“司谨......”
秦夫人心绪翻腾,那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但恰在此时,傅温快步而来,上前行礼。
“夫人来了,殿下请您过去。”
......
小姑娘安静地睡在帐子里,脸色苍白如被白霜所覆,呼吸甚是轻微,若非是早间她醒来过,秦夫人还以为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她看着自己亲生的女儿,眼泪又如决定般无法停止。
可笑她最开始,还以为这是秦贯忠外室的女儿,接连的怒气吓得小姑娘连朝云轩的门都不敢出;后来她又信了秦贯忠的谎话,当她是陆晚樱和叶执臣的遗孤,彼时她还想,为何这孩子同丈夫年少时有几分相像;再后来,秦贯忠又告诉她这是先太子的女儿,她虽然疑惑,但到底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心疼这么个小姑娘,居然背负了天下百姓的希冀......
但小姑娘根本就是那些身份,这是她自己的女儿,所有的一切不该承受的,她都承受了,而她该拥有的一切,都没能拥有。
秦夫人趴在床前颤抖着哭泣。
有人递了帕子过来,秦夫人转头看去,看到了自己养大的“儿子”。
但他已恢复了原本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先太子的遗孤。
秦夫人不知道该叫他什么了,看着自己养大的男孩,眸光颤动。
但青年却俯身近到了她身侧,熟悉的眉眼里是熟悉的神色。
秦夫人听见他缓声开口。
“母亲,您永远都是我的母亲。”
......
秦恬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帐中点起了昏黄小灯,天光褪了下去,俨然已经入夜了。
隔着屏风又有人在低声说话。
这次秦恬没有当成幻觉,而那人则很快吩咐完了事情,转回到了屏风里面。
他袖间灌满了夜中的烟火气,但秦恬不知怎么,连忙闭起了眼睛。
他进到她身侧,在她床前停了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秦恬紧张的完全不敢睁开眼睛,而他也没有发现什么,约莫探到她额间温度如常,指腹离开了去。
他的指尖稍稍离去,秦恬小小松了口气。
但下一息,那指腹分明的大掌,却托在了她腮边。
大大的手掌将她的半边脸庞全都托在了手中。
小姑娘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偏偏她还在假睡,此时此刻更不能睁开眼睛。
她紧张得不行,却听见他喃喃一声。
“怎么脸有点热?”
秦恬:“......”
她也想不热来着。
可他再这样贴下去,她就不是热,而是烫了?
好在他没有再继续贴她的脸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试了试她的手。
除了脸蛋,其余温度皆是正常。
小姑娘闭着眼睛未动,也不知他得出怎样的结论,而他好似走开了。
秦恬略略疑惑,心里暗想他不会将大夫叫来了吧?
大夫多半就会发现她醒来了。
她正好琢磨着要不要醒来算了,只听他脚步又回到了她身前。
接着一缕缕清风吹拂在了她脸颊上。
“看来帐中还是太热了。”
他竟然以为她是热到了,在给她打扇。
秦恬莫名有些想笑。
只是被丝丝缕缕的清风吹着,方才那窘迫的脸蛋发热,此刻都消减了下来。
他轻摇着扇子,不疾不徐,也不慌不忙。
他不说话,只这么一直摇着扇子,不知不觉,竟过了半个时辰。
秦恬都要再次睡过去了。
他这才摸了摸她恢复正常的脸蛋,放下了扇子。
脚步声远去。
小姑娘终于松了口气。
外间更鼓响起,仔细去听,竟然三更了。
秦恬悄悄从眼角瞧了一眼,一眼看去,不想恰看到他解了腰带,长袍松垮落在肩头,他手臂微动就除了下去。
宽阔的肩背瞬间露在了夜晚的昏黄光线之中,由上到下,起起伏伏,逐渐窄瘦。
小姑娘大吃一惊,慌忙闭起了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是,他这么多日,真的跟她住在同一帐中。
他睡在哪?
不会睡在她这张床上吧?!
好在没有,他只又走到她床前瞧了瞧她,就转身去了另一边。
帐中还有另一张床,他睡在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