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两个宫婢小声嘀咕着咬耳朵,“驸马爷这也太……勾人了吧。”
对,勾人。
郁棠遥遥望着他潋滟的眉眼,心中莫名悸动,一时也像被他蛊惑似的,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几步。
她方才换了一件颇为华贵繁复的大摆吉服,层叠的裙角上是尚衣监绣了整整五日的金线鸳鸯,加之先前本就饮了些酒水,此刻提裙款步,一时竟被那沉重的裙摆带得一个踉跄,足下一软,骤然向前倾了去。
“公主当心。”
前来参宴的郑颂年恰好站在她身前,赶忙伸手她扶了一把。
“公主您没事吧?”
郑少爷满目惆怅地看着这在鞠场上才对他青睐有加,转眼却又嫁给了镇北世子的俏丽公主,强忍着心中酸楚,怅然若失地又追问了一句,
“公主可有摔伤?”
“无妨。”
郁棠站直身体,“多谢郑……”
“郑大人。”
方才明明还隔着老远一段距离的季世子眨眼间走了过来,
“还未招呼郑大人呢,是我失礼了。”
他举着个黑瓷的酒壶,神色是一贯的温良和善,手臂却已经颇具占有欲地环上了郁棠的腰肢,手指微蜷,几不可察地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唔……”
郁棠被他掐得又痛又痒,面上强装镇定,袖摆下的右手倒是忙不迭地动了动,循着季路元的臂膀去抓他的左手。
她本意是要阻止乱吃干醋的季某人继续胡作非为,可谁知季世子察觉到她的动作,下一刻竟是眉头一挑,反手攥紧她的腕子,一把拉到了身前来。
“公主就是这般黏人。”
季世子按着郁棠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面上赧然浅浅一笑,语气极尽显摆炫耀,
“自从圣上赐婚之后便一刻都离不开我,让郑大人见笑了。”
郁棠:“……”
郑颂年连忙摆手,“季大人哪里话,您与公主琴瑟和谐,在下衷心恭贺还来不及。”
“是吗?”
季路元又笑,“那我若邀请郑大人喝一杯,郑大人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自然自然。”
郑颂年匆遽端起眼前酒盏,“我先敬季大人一杯。”
“诶,郑大人与我同袍同泽,这点酒怎么够呢?”
季路元压下他的酒盏,友好地拍了拍郑颂年的肩膀,“十一,去拿酒坛来!”
郁棠:“……季路元,你冷静点。”
结果可想而知,季世子没能冷静下来,因此尚不及御宴行完,吐过三旬的郑颂年便已经被家中小厮连拉带抬地接回了府。
一举灌吐了郑少爷的季世子倒是清醒得多,面上虽也起了些醉酒的潮红,眼神却依旧镇定清明,脚下步伐稳健,行为举止较之平日甚至更为端然。
“季昱安。”
郁棠握着红绸同他喝合卺酒,在交臂的间隙里小声地问他,
“你是不是喝醉了?”
季路元没说话,囫囵饮过了合卺酒,又夹起一块荤食与她行同牢礼。
他叼着一块酱牛肉凑向郁棠唇边,察觉到她咬住了牛肉的另一端,突然孩子气的挑眉笑了笑,高大的身量倏地压过去,玩闹似的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郁棠登时一怔,还未反应过来,颈窝里又随即搭了个刚毅的下巴,季路元薄唇嗡动,闷声闷气地嘟囔了一句,
“混账东西,我喝死他。”
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苛待,眸子里的委屈浓得都要溢出来,英挺的眉头紧皱着,松了口中的酱牛肉,又气不过地张嘴往她脸颊上咬。
“阿棠为何要同那丑东西笑?”
“……”郁棠慌忙抬手抵住他的额头,心里明白这人是真的醉了。
她忙不迭偏头看向了郁璟仪,后者读懂她求救的眼神,一脸嫌弃地‘啧’了一声,起身宣了内臣。
“好了,礼节御宴都已经行过了,送公主和驸马入内院吧。”
*
一众内臣于是将醉醺醺的季驸马搀入小院,栗桃栗果还留在前堂伺候,反倒是四个随郁棠一起离宫的眼生婢女一路跟了进去。
郁棠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四人的面容,没让人跟进寝屋,只吩咐她们送来一盆凉水,之后便将人都遣出门外,合上房门,自己挽了衣袖去湔架子上的绸帕。
她细致地拧干了帕子上的水,又将绸帕摊在掌心散了散凉气,不过转个身的功夫,原本瘫倒在卧榻上的季路元便已经坐起身来,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黢黑的解酒药丸,又无声无息地冲她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嗯?”
郁棠不明所以,却也乖乖地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季世子稍作歇缓,继而身形利落地翻身下榻,从衣箱里取出两身常服。
“将衣服换上。”
季路元压低声音,将其中一身递给她,
“我们从后门出去。”
郁棠一时未动,“为何?”
季路元抬手替她取下头上繁重华丽的珠冠,“屋外那几个是你带来的人?”
郁棠摇了摇头,“我还正想着要同你说,方才在御宴上我便发现了,不只是内院,今日的前堂里也有许多我之前不曾见过的人。今番我出降离宫,身边就只带了嬷嬷,泽兰,栗桃与栗果,其余的大抵都是皇后在出降前夕塞进仪仗队伍的陪侍,平日里并不在我殿里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