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恍惚伸手,才发现手心一片湿润,她连忙笑笑,表示喜极而泣。
沈深这才没有继续关切背后的原因。
他说他下月回国休息半个月,可以陪她玩几天,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到时候可以一起去逛逛。
又问她想要什么礼物,他趁方便,回国带给她。
沈妍摇头表示她不缺什么,用不着买。
两人聊的话题都很日常,彼此都克制着,没去刺探对方如今的生活,也没谈论往事。
只是聊到近况,他还是简单说了几句——
他如今在美国一家心理研究所工作,另外担任xx大学的客座心理学教授,现在年薪高达七位数,在美国混得不算好不算差,也称得上一句英俊有为。
沈妍犹记得,他第一次被老张带回来那天,寒冬腊月里,他身上只穿了件洗得泛白的单层棒球服,裤子短到露出一截脚踝,脚上穿了双脱了胶的板鞋。
因为他那时身高直逼170,所以这副打扮在当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沈妍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感觉便是怜惜他。
很久之后,沈妍才知道他那时候刚经历一场劫难,父母意外车祸双双离世,爷爷独自抚养他到八岁生病去世,年幼的他被迫被养在伯父家,伯母势利刻薄,常常指使他干粗活,动辄打骂,不许他吃晚饭。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因为常常吃不饱饭,人饿得瘦骨嶙峋、面黄肌瘦,没有半点少年气。
沈老爷子偶然得知老友离世后的唯一血脉遭遇如此打击,不忍他被继续虐待,连夜叫人打发走势利伯母,亲自接他回家放在身边抚养。
也是那时起,沈深成了她身边的跟班,常常替她遮挡风雨,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只为对得起沈老爷子的抚养。
可以说,他是她除去亲哥沈行外,为数不多值得信赖的人。
思绪到这,沈妍欲言又止看了看屏幕里的人,迟疑问他:“沈深哥打算以后定居美国吗?”
沈深明显愣住,他想了许久,给了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还不确定,没想好。”
“老爷子这些年身体怎么样?”
自从那次事故后,沈深有意疏远沈家人,尤其是沈妍,连老爷子都很少打扰。
有好几年他的名字都成了沈家禁忌,无人提及。
也算不上禁忌,只是很少有人在沈妍耳边谈论他,就算有什么,也刻意避开她。
沈妍手机举得有点累,她够长手找了个抱枕搁在茶几,将手机放上面,又额外拿了另一头的抱枕抱在怀里,笑着回答:“爷爷身体挺好的,就是年纪大了,不爱折腾。”
“他这几年都在家属院生活,平时种点菜浇浇花,很少回大院。”
沈深沉默片刻,开口讲:“我愧对老爷子的养育之恩。”
沈妍摇头否认,说爷爷一直挂念他。
两人乱七八糟聊到晚上九点,聊到尾声,沈深冷不丁问她:“你现在在香港?”
沈妍一愣,没想到沈深居然一眼看出她在哪儿。
沈深似乎看出沈妍的疑问,嘴角扯了扯,平静回她:“我住过那酒店,装潢很熟悉,看风格应该是香港那家。你一个人还是有熟人作伴?”
沈妍抓着抱枕,垂低脑袋,轻声溢出答案:“还有三哥。”
那头哑然,许久不曾说话。
直到有人打断,他才重新露出笑脸,妥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沈妍坐在沙发,视线盯着墙上那幅风格迥异的油画,久久没有回神。
—
半小时前,周肆独自走进电梯。
电梯右上角的红色数字缓慢跳动,他突然烟瘾发作,伸手默不作声从兜里掏出烟盒,捧着打火机点了根烟。
烟雾弥漫,周肆捏着烟头,迎头浮出一张清晰面孔,远山眉下是一双雾蒙蒙的杏眼,仿佛坠入一汪清潭,清澈平静,里头倒映着他的身形。
周肆手上动作一顿,滚烫烟灰不小心掉落手背,当场冒起水泡。
也是那时,他凭空冒出折回去见她一面的念头。
电梯运行到一楼,他无视慢慢打开的电梯门,再次摁下他想去的楼层。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趟行程格外顺利,没两分钟电梯就抵达贵宾楼顶楼。
门铃按响,屋内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消失在门口,紧跟着大门缓缓开出一条小缝。
他站在门外隔着手指宽的门缝,终于看到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刚还仓皇不定的心陡然被安抚,下一秒,他推开门,捞过满脸惊讶的人,俯身堵住她即将破口而出的疑问。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全都化作热吻,融化其中。
几分钟后,他收拾好情绪,再次踏进电梯。
电梯里,他肩头倚在冰凉的电梯壁,回味刚刚毛头小子般的冲动,忍不住自嘲他何时这般过。
何时这般,为了见一个人,专程再搭一趟电梯。
—
晚十点,华灯初上,正是灯红酒绿时。
沈妍没叫客房服务,而是选择换上衣服,独自下楼去附近寻觅美食。
酒店沿维港而建,处在黄金地段,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游客聚集中心,大街上人流如织,以年轻人为主,全都成群结队地站在景点下拍照打卡。
沈妍有意躲避镜头,免得搅扰到对方,增加对方的废片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