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句“不用”被吞在喉咙里,跟着宴时来到电梯间。
“如果知道你过来,老季应该挺高兴的。”
两个人走进电梯, 他按了最下面的数字,又继续道:“国外那边的专家来检查过, 情况不是很好。”
“他整天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 说腿断了不耽误工作赚钱。”宴时无奈笑笑, 在狭小空间里摇头。
如果真瘸了,他确实也只剩工作这件事能做。
“想想也是,他不可能拖累你。”
宴时告诉她,决定做手术的那天,季予淮靠在沙发上,疼得后背都被薄汗打湿了。
那是个挺寂静的夜晚,房间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宴时背对着他,在等他考虑后的结果。
保守治疗没有风险,但慢慢的,十年八年后,他一定站不起来。
医生让他自己考虑。
当时,季予淮手里握着打火机,没点烟,只是手里的零星火光忽明忽暗,燃起又熄灭。
细微的打火声在浓夜格外明显。
季予淮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哑,“联系国外的专家吧。”
他想做手术。
电梯到达一层,自动门徐徐打开。
宴时的话还没说完,最后一句是在两个人走进挂号大厅才响起的。
周围纷纷扰扰的喧嚣似乎都寂静了。
“但是他说,也别找太好的专家,万一钱花光了,自己总不能拉着你过苦日子。”
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怎么样都行。
池希恬心下一沉,脚步顿住两秒。
“放心,他穷的就剩钱了,哪那么容易花光。”宴时笑了一声,在门口停下,就送到了这。
池希恬对他的工作并不熟悉,但好像真的是这样,除了钱,季予淮什么都没有。
缺失的亲情,零星几个朋友,后来自己也离开了。
回程路上,池希恬拦了一辆街边的出租车。
她伸手支在车窗玻璃旁边,手机在包里震动了四五秒。
直至那边挂断,她才慢吞吞准备回应,敲着屏幕在微信聊天框打字。
【池希恬】:元旦不回家。
她记得之前就说过这事。
【池沂舟】:行,那爸妈就会给你安排在林城的相亲。
【池希恬】:……
【池希恬】:我没时间,还在京城跟组。
【池沂舟】:你猜二老会不会帮你介绍那边的单身男人。
她压根不用猜,二老天天就惦记自己这点事。
【池希恬】:我不想谈恋爱。
【池沂舟】:我同意了。
但没用。
他们家,池沂舟压根没什么地位。
池希恬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几秒,打出的字又缓缓删掉,季予淮的事,还是先不说了。
在事情没有结束前,她不想接受池沂舟的盘问。
把手机重新放进包里,池希恬的视线慢慢移向窗外。
她来京城这一趟,没有想象中轻松……
……
次日下午,乌云遮住天边暖阳。
厚厚的几层叠在空中,阴沉得透不进来一丝微光。
池希恬看过天气预报,说是夜间有雨。
来市中心医院时,她捎带了把伞。
手术同意书是委托宴时签字的,他几笔下去,这事就定了。
池希恬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里面。
旁边是等候区的长椅,来往大都是医护人员。
和那边的宴时打过招呼后,她寻了个附近的位置坐下。
微微抬头,眼前的手术进行灯一直亮着。
“给。”
宴时几步走过来,把白色的信笺递到她眼前。
一个用胶水封得严严实实的长信封,面上粘着杯奶茶贴纸。
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
宴时说,这是他偷偷拿来的,季予淮把它压在病房抽屉的最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笔写的。
她慢吞吞撕开一个口子,里面整齐地摞了几张纸,池希恬认得出,这是他的字迹。
医院走廊上,白纸黑字落在她腿间,一页页规整好。
他的字很有力量。
洋洋洒洒的三个大字,把她的思绪直接拉回十年前的淡蓝信纸。
展信说:
池希恬你好,我是二十岁的季予淮,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看到这个名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奈何你总是讨厌我,常常不欢而散。
想来想去,就用你当初的方式吧。
第一次在旧居民楼的那个巷口,其实是你救了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其实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但是素昧平生,我就是对你心软。
后来的校门口,我在等苏潮汐下课,你递过来的那杯奶茶,我想接却没敢接。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她的事,我们俩个之间,苏潮汐成为了一个疙瘩。
现在寥寥几笔,我想说说。
你和她从来都不像,这是我现在乃至未来都很笃定的事。
从小,母亲的经历就让我明白,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她教了我很多东西,但偏偏漏了这一条。
说自己从来不是对爱情没期待,而是她也没有经历过一段很好的感情,没遇到对的人,所以,也就没什么能教给我的,
高一那会,苏潮汐给我指过条明路,当时我以为,那就是所谓的喜欢,因为那时候没人愿意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