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里光线暗淡,所以陈凝看不到,季野的脸又烧了起来。他伸出手掌在裤子上搓了搓,等心情平静了一些,才往里走到陈凝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这次来看的是内部电影,要十点才开始上映。这时距离上映还差十几分钟,两个人都安静地坐着。季野见陈凝把手臂搭在扶手上,他就把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免得再跟陈凝碰到。
等待的时候,观众陆续开始入座,有光从侧面投到前方的白色幕布上。电影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始了,上映的是罗马/尼亚的经典电影《桥》。陈凝以前在小破站上看过解说,但没有看完整个片子。
片子一开始,她的注意力就被影片吸引了。哪怕那屏幕上的画质并不够好,她还是觉得电影太精彩了。
只是她看了十多分钟,就听到了异常的声音。瞧了一眼,就看到前座的两个人不只脑袋凑到了一起,连嘴唇也沾上了,正忘我的亲着。
别人都投入地看着电影,又有黑暗帮忙掩饰,如果不是她正好坐在那两个人身后,很可能也注意不到那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
那声音细细密密地传入耳中,陈凝敢肯定,季野一定听得清清楚楚。她下意识看了眼季野,见他脑袋微垂着。因为光线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凝:……
她上大学时,每到傍晚时分,学校湖边就有许多情侣忘我的亲热。所以前边那两个人的小动作对于陈凝来说真不算什么,但她想季野一定又不自在了。
虽说这时代对人性的压制挺严酷的,思想也普遍保守,可是有压制就会有反弹,大胆的人也从来就不会缺席。
陈凝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放下手臂,重新专心看电影。
季野本来也被电影吸引住了,可那声音如同魔咒一样,清晰无比地传到他耳中,听得他心里焦躁。
十分钟后,那两个人才分开,季野缓缓吐出一口气,注意力总算投到了幕布上。
这时电影已经演到游击队员们营救修桥工程师的情节,“老虎”和他带领的几个游击队员被德/军抓住了,一排德/军士兵站在他们身后准备射/击。
此时,一首插曲萦绕在影院大厅中:“…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侵/略者闯进我家乡…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
一股悲壮的情绪瞬间笼罩了周围,影院里开始响起涰泣声。陈凝也开始难受,鼻子酸酸的,她看着那些南斯/拉夫游击队员为了炸桥,阻止德/军撤退,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她比别人的难受还要多上几分。
她没办法跟季野和别人说,在92年南斯/拉夫就已经解体了,分裂成了包括塞尔/维亚在内的六个国家。她一时间感到那些曾经的南斯/拉夫游击队员的血白流了,因为他们的努力在几十年后都付诸了流水。
平时她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可是在电影的感染和这首歌曲的带动下,她难受了好一会儿,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往下流。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季野把手帕递给她,说:“擦擦吧。”
这回陈凝没拒绝,接过手帕,在眼睛上按了按。
但在这电影的影响下,她的悲伤像开了闸一样涌出来,让她一时之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她不只是哭电影里那个国度中人的命运,她还哭她自己。因为她再也回不去她想回的地方了,也再不能见到那些宠她的人了。
思念像潮水,把她淹没在湖底,压的她心口酸涩。
她屏着气,想把泪水憋回去,可她一时做不到。难受之下,她忍不住扒住季野的手臂,将额头搭在他的手臂上,一声一声地抽泣着,连身体都有些抖。
季野也不明白她突然之间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伤心,如果说仅是为了这个电影的话,似乎有点夸张。
想到陈凝的身世,他就猜想,陈凝或许是触景生情了。
感受到她的颤抖,季野心里抽痛了一下。僵了片刻,他不由伸出手臂,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中,任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陈凝并没有哭太久,过了几分钟,她停止了抽泣,也意识到自己靠在了季野身上。季野的手松松地搭着她的腰,她一起身,他就触电似地松了手。
陈凝直起身子,抹了抹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太失态了。”
季野忙说:“怎么会?谁都有难受的时候,缓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电影还在继续,陈凝“嗯”了一声,暂时没说别的。
季野收回心神,继续往下看。他手臂仍旧搭在自己的腿上,不敢再对陈凝有任何冒犯的举止。
忽然,他感到手上落了什么东西,触手有些温热。
顺着触感望去,就见陈凝捉住他右手,晃了下,朝他笑了笑,然后说了声:“谢谢。”
说完这句话,她就打算松手。季野动作比脑子快,不等陈凝的手离开,就将她手抓在自己的大手中,紧了紧,忍着怦怦心跳,看向陈凝,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陈凝朝他笑了笑,没有抽开手,指尖还在季野手心里挠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季野心里的火,他心跳再度加快,脑子里像有礼花在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