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她本人也无法明确这种感情,算不算作情爱。
她喜爱他创作的歌曲,把他的歌循环播放了好多遍;敬佩他心慈好善,热心公益事业。
每次见到他,她都觉得亢奋激动,肾上腺素狂飙。
她这一生坦途平顺,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和太多强烈情绪。
听薛岛的歌时,那种类似于灵魂共鸣的悸动,叫她心生波澜。
她不好分辨这算什么,崇拜、好感还是喜欢,姑且就当作是喜欢好了。
宋延琛没再说话。
左枝庆幸他没再说话。
不然,他要继续说下去,向她表明他心意,她肯定是要直白拒绝他的。
到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真就注定要成一对陌路人了。
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
是发小,是兄妹,她生父逝世,他陪她成长,四舍五入也算担去了部分她父亲的责任。
她知道,她渣、她婊、她犯贱。
就是一边仰慕着薛岛,一边又舍不得断掉和他的关联。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一度有些抑郁烦躁,外在表现为刻意疏远宋延琛,好像这样便能减轻她的负罪感。
十一月,天冷,举办生日趴的包间却热闹。
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闪得厉害,跟宋延琛走得亲近些的“一丘之貉”,都挺会来事儿,请了DJ上包间的DJ台打碟,电子音乐震耳欲聋,台下空地群魔乱舞。
满桌酒水和零食、果盘堆放着,摇骰子的声音夹杂在喧闹的人声中。
左枝就坐在离宋延琛最近的地方。
这一组沙发里,基本是跟宋延琛玩得比较好的人。
她放眼一圈,发现没几个人是她能叫得出名的,不由怔了一下。
她和宋延琛的圈子不一样,认识的人不一样,同一所学校,他们的知识层面也不一样。
比如,她完全听不懂他们谈笑时,口中蹦出的“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柯西中值定理”和“罗尔中值定理”。
差距是什么时候拉开的?
她不知道。
一整晚,她都像活在迷离恍惚的梦里,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众人为宋延琛庆生,熄了灯,点上蜡烛,齐声歌唱生日快乐歌。
他吹灭蜡烛,有人开了灯,有人问他:“刚刚许了什么愿?”
左枝以为他不会说,他却出乎意料地答:“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挺老土的一句话。
她合理怀疑他在胡诌。
切蛋糕,第一块由他递到她手上。
蛋糕是别人订的,白色巧克力牌用粉色果酱写了他名字。
有人注意到细节,意味深长地“哦”圆了嘴巴,调子拖得长长的。
左枝脸发烫。
尴尬、难堪、羞臊,说不清哪种成分占比更多,她忙不迭把巧克力牌挑进他的纸盘中。
这一举动,又招来众人更为浮夸的起哄。
左枝闭目塞听,当不知情,吃两口蛋糕,算是给面子。
今晚的气氛是真挺好。
她看着他风华正茂,光鲜亮丽,在她不了解的另一个圈子里,光芒四射,众星捧月。
作为同他一起长大的好友,她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酒不小心就喝多了。
她半躺半坐地瘫在沙发上,醉眼迷离地打量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
有人开烟盒,给宋延琛递烟。
宋延琛拒绝。
回过头来,看她,抬手帮她拨开挡在脸上的几根碎发,凑到她耳边问:“怎么喝了这么多?”
声音飘进她耳朵,有点痒。
她揉耳朵,耳廓在昏暗环境中,红得不明显。
“我们回家?”他又问。
“嗯。”她迷迷瞪瞪地应。
他跟人说一声,拉她起身离席。
她双腿软得像面条,穿的还是包臀牛仔裙,他索性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
他步子走得稳,双臂孔武有力。
左枝有些不自在,“你力气挺大。”
宋延琛笑:“不然怎么保护你?”
“我用得着你保护?”她轻嗤,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
他不给。
叫的网约车到了,他将她放进后座,跟着上了车。
街景流光溢彩,一呼一吸间,全是醺醉的酒精味,她开窗通风。
“听说你想去巴黎高师。”她像在轻叹,“真好啊,不枉你打小就学法语。”
宋延琛听笑了,“我学意语和俄语的事,你是一点都不提,是吧?”
“你会我也会啊。”
左枝反驳,甚至当场给他来了一段意语加俄语,正等着他说点什么呢。
扭头看,他一双深沉眼眸望向窗外,只留大半个侧脸和后脑勺给她。
她看不清他表情,但能看到他下颌线紧绷——正咬紧了牙关,按捺着某种情绪。
“我想去伯克利音乐学院,”左枝告诉他,“在美国,跟法国离得有点远。”
她低头,抻开牛仔裙面的细微褶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你分开,离得那么远。到时候,刚开始应该都会不适应吧……但是,还是有点好奇,跟你分开后,会有怎样的生活。”
“你很想跟我分开?”他不留情面地点破她心思。
“好奇啦。”左枝在解释,也是真的在掩饰,嘴角抽了抽,挂不住那微薄的一点笑,“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分开后,会有怎样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