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服务员离开,左枝也兀自转换了话题:“江行远说的那些话,我认真想过。”
他听着。
左枝连灌两口酒,放下罐子,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我真成了你妹妹,命运和顾家捆绑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肯定过得不错,当然,前提是我不用像你一样,被拉出去联姻。但我所能得到的,不过是整个顾家的冰山一角而已。”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如果是跟你在一起,你能镇住整个顾家,我们婚姻稳固的话,那么,起码有半个顾家是我的。”
第三根手指,“如果婚后我们育有子女,那么,等他们继承了财产,我就是皇太后,你们顾家有一半是我的血肉,跟着我姓左。”
就连她的“左”姓,都是随了阿琳娜的中文姓氏。
“当然,”左枝收起这三根手指,“也有可能我什么都得不到。毕竟从一开始,这些财富就不属于我。”
“左枝。”他缓声唤她。
“昂?”
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去指上的些微油渍,一双深邃眼眸直直望进了她心里,“关乎一辈子的事,你好好地、慢慢地、认真地想清楚,用不着这么快做决定。”
一个深呼吸后,左枝很轻很轻地颔首,决定给自己更多的时间。
那两张演唱会门票,还没到使用时间不是么?
在那之前,她还有时间,决定届时邀谁陪她一同前往,或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账是她结的,没用他卡里的钱,而是她的工资。
说了要请他的,怎么还能再用他的钱。
他送她回去。
昏暗的窄巷,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空气聚拢大量水汽,墙壁湿漉漉的,起了夜雾般,五光十色的招牌灯被隐藏,变成模糊不清的光斑,看不清字迹。
他俩今晚喝了不少。
喝到后来,觉得不够尽兴,宋延琛拿了瓶白的,跟啤酒兑着喝。
这种喝法很醉人。
饶是左枝酒量再好,也有些昏头。
她软得一塌糊涂。
他搀着她走,体温都烫。
左枝摸索半晌,好不容易打开楼下大门,发觉他没跟上,狐疑看他,“不上去吗?”
问完,混沌的大脑,才迟钝地意识到,这句话其实很暧昧。
像深夜剧里,邀请情夫上楼的女人。
还是个醉醺醺的、漂亮妩媚的女人。
宋延琛扶住门,下巴朝前指了指,示意她进楼。
左枝硬着头皮,扶墙走进去,楼道灯应声亮起。
他跟上。
关门声在身后响,她回头看,宋延琛走到她旁边,一手抓她胳膊,一手圈着她的腰,扶着她往上走。
她似睡非睡地眯着眼,钥匙被他顺走,到了五楼,他开了她家的门。
楼道灯在门口落下一片昏黄。
左枝懒洋洋地倚靠门框,看他把钥匙交还到她手里,叮嘱了句什么,轻拍她肩臂,转身下楼。
胃里有翻江倒海的趋势,她头晕脑胀,目光浑浑地追着他的颀长身影下楼,红唇翕动,轻轻吐出两个字:“哥哥。”
一瞬间,这声“哥哥”与若干年前重叠。
然而,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身形僵了一秒,没停步。
左枝晃着钥匙玩,丁零当啷地响,自言自语道:
“记得那次你怎么说的吗?如果他给我好处,我离开你,你会弄死我……不对,如果当了你妹妹,那我还是在你身边,那你还会不会弄死我?
“甘心么?宋延琛,甘心和我保持这种‘兄友妹恭’的距离么?还是说……你想玩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不过是喝多了,随口说说而已。
其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但宋延琛折回来了,他的速度很快,没几秒就再次伫立在她面前。
胸口起伏着,颈动脉的血液在加速流动,蔓延开一片诱人的红。
她眯起眼,仰着头,想凑近了看清他,却被他搡着肩膀,一把推进昏暗的房里。
门“砰”一声关上,她手中钥匙“哗啦”掉落在地的同时,双肩被他扣紧摁在门背,她堪堪抬眼找到他那双乌亮的眼睛,他粗沉低哑的嗓音砸下来:
“所以,不管怎样,最后你还是会落我手里。”
“宋延琛,其实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是不是?我随随便便一句话,又激起了你对我的欲望,是不是?”
左枝扯唇笑,笑着笑着,因自己不小心顿悟了一件事,变成控制不住的荒唐大笑。
宋延琛沉默,呼吸声很重,掐在她肩上的力道也很重,手臂青筋暴起。
不小心笑岔气,左枝咳嗽出声。
他松了手,将她的头揽在自己肩上,宽厚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抚拍。
短暂的安静中,若隐若现地飘来几声喘,和黏腻的拍水声。
起先还不好分辨,后来嘹亮的一嗓子,叫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而且那端还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左枝太阳穴突突地疼,烦躁地咕哝着:“又来了。”
“……你忘了关片子啊。”宋延琛轻哂,循声扭头看。
左枝出门忘了关阳台门,短短几米的距离,能把隔壁那栋握手楼的阳台看得清楚。
一男一女两道人影交叠着,俨然是在为爱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