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粤始终没给出一个准信,但她的意见向来不重要,因为连静压根就不会听。
连静哪里没发现父女俩的小动作,她这两天心情好,一点都不计较,还在和女儿温声细语。
让她别有那么大的压力,就当简单吃个饭,叙叙旧。
还提到傅奶奶,老人家这么多年孤苦伶仃一个人不容易,就盼着孙子能有个好归宿。
而且,老人家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是觉得合适才会介绍,不会胡乱点鸳鸯谱。
周时粤听了半天,最终点头。
可她也有反骨。
晚上从浴室出来,周时粤把干发帽戴上,她握着手机,始终有些踌躇不定。
她作息很规律,十一点就会入睡,眼下,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还是没感觉到困意。
今天新存了一个电话号码,是连静给她的,似乎知道她不喜欢打电话,所以以为她没存有这个人的电话号码。
也确实是没有。
因为早就被她删掉了。
原来自己的记忆力一直都这么好,到现在还背得下这个号码。
做一番考量后,周时粤拨通这个电话。
那头过了十来秒才接起。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周时粤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按耐住心神,出声道:“是我,周时粤。”
“我知道。”
“……你觉得,还有必要一块吃饭吗?”
这话直接了当,压根就没绕弯子。
问完之后,周时粤又挺后悔,感觉自己很冲动,她应该委婉点,可是现在好像就是学不会。
时间地方都确认了,傅奶奶八点多的时候也给她发消息,那就证明另一个人没有意见。
至少明面上没拒绝。
可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
她不喜欢勉强。
这几年,俩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仅有的交谈,也只是打招呼或口头上的客套寒暄。
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
不是吃几顿饭就能升温的。
长辈那边,只要俩人口径一致,敷衍过去就可以,实在没有相亲的必要。
深夜万物俱籁,任何动静都会被放大,周时粤听到细微的咔嚓声,好像是打火机,紧接着,男人的声线确实有些模糊,应该是在抽烟。
又异常低醇。
感觉耳朵有电流划过,酥酥麻麻的。
傅峥明说的是,“怎么,对我很了解?”
了解熟悉到没有见面的必要?
相亲见面,相当于个人简介,聊的无非是兴趣爱好、职业、家里有无兄弟姐妹等。
周时粤从小就和他认识,这些都有了解,甚至,还可以用熟悉这个词。
知道他不喜欢吃羊肉,知道他对虾过敏,明明不吃还要点,在学校是个三好学生,私下里也会打架,校花给他递情书,再到如今,事业有成,忙于工作,过年那阵子,还生病住院。
她什么都知道。
但这会儿是深夜,不应该拿来感时伤怀。
想起往事,周时粤总感觉胸口积了一腔郁气,特别闷。
她语气挺生硬,“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傅峥明似乎没听出来她的抵触,反而低声轻笑了一声,“明天下午没时间?还是说,不想见到我?”
周时粤捏紧手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动忽略后面的问题,干巴巴道:“有时间。”
“既然有空,那就过来,也确实很久没有好好一块吃顿饭了。”
这通电话结束时,那支烟已经燃到一半,傅峥明刚洗完澡出来没多久,身上还穿着浴袍,头发半干,额上有水滴滑落,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湿意,把毛巾随意扔在沙发上,又打开微信。
先有一通电话进来。
是周博崇,那头打趣的声音不言而喻,“我听说,你要和我妹相亲,这什么情况啊。”
窗外夜色如画,傅峥明用指尖弹了下烟头,嗓音还是一贯的低沉简洁,“老人家安排。”
他回想起昨天晚上老人家说的话,“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可得好好把握!”
周博崇反驳,“以前不也给你安排了,你可没这次那么听话。”
傅峥明说:“老人家近来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我总不能再违背她的意愿。”
周博崇半信半疑,“是吗?”
一
周时粤一觉醒来,也想起昨晚那通电话,自己还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样,答应了总该赴约。
下午五点左右,她也化好一个淡妆准备出发。
周时粤的驾照拿了不满半年,说实话,开车上路确实不熟,这期间,也发生过剐蹭追尾,连静吓得不行,这阵子都让司机送她出门。
江南赋是一家老牌私房菜馆,环境古朴优雅,从门口进来,穿过一片假山,再到一座古桥,桥下流水潺潺,鱼儿嬉戏,亭台楼阁错落在其间,颇有一种世外桃源的宁静感。
周时粤拎着挎包,前面有身穿旗袍的侍应生领路,还没走多远,一道熟悉的身影先闯入眼帘。
傅峥明穿着polo衫,休闲长裤,站在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面前,身形可谓优越出挑,他神情怡然闲适,大部分都是在听,应该是有所感应,俩人都朝她望过来。
周时粤稍怔,又从容迈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