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族老等人还未来,顾婵漪有兴致陪顾玉娇聊聊。
“这款牛乳糕,应用七分水磨糯米粉,配三分粳米粉,再加上新鲜牛乳,方能软硬适当,乳香浓郁。”
她抬手虚虚地点了点那盘糕点,轻笑一声。
“这碟子里的牛乳糕,水磨糯米粉与粳米粉应当是五五分,且用的并非是今日的新鲜牛乳,是以味道并非上佳,你若不信,可让后厨仆妇按我的方子试试。”
“你胡说!后厨制糕点的厨娘,可是城中知名酒楼的白案师傅,所制糕点怎会差,定是你从未吃过,怕我笑话你,便胡诌一通。”
顾玉娇冷哼,不服气地争论。
崇莲寺并非寻常寺庙,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皆有许多香客,每年夏日,莲花池中莲花盛开时,更是游人如织。
香火鼎盛,仅比护国寺略逊一筹。
寺中每日接待的香客甚众,其中更有许多达官显贵,世家夫人。
这般寺庙,寺中吃食怎会简陋,自然无所不精,且寺中莲花莲叶甚多,以此为食材的吃食只多不少,乃寺中特色吃食。
顾玉娇却以为她一直在山中苦修,过的日子与村中农妇无异,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粗茶淡饭,鹑衣百结。
殊不知她得慈空主持教导,寺中比丘尼亦友善待她,从未苛待。
顾玉娇如此无知且可笑,不知天地之广阔,不晓万物之纷杂,与井底之蛙无异。
顾婵漪不屑再与她纠缠,顾玉娇既如此说,她便无谓地点了点头,敷衍道:“约莫是吧。”
大半个时辰后,七叔公及众族老前后抵达,众人移步至后院的顾家小祠堂。
祠堂门开,屋内点燃长明灯,香火缭绕,其上摆放顾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庄严肃穆。
族老们坐于左侧,王氏及顾砚坐于右侧,其余女眷和小辈们则站在他们身后。
坐在左侧首位的乃是如今顾氏的族长,名唤顾荣柏。
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下巴蓄须,浓眉大眼,背脊挺直,严肃板正,仅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便有浩然正气。
顾荣柏看向王氏,正色道:“六婶着急忙慌地接我们这些人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顾婵漪的爷爷在族中行六,是以顾荣柏称王氏为六婶。
而顾婵漪的父亲顾川,在族中行五,顾砚在族中排第十,是以族中诸人皆唤顾川为五郎,称顾砚为十郎。
王氏自身心术不正,且年轻时苛待继子,被当时的族长,即顾荣柏的父亲,当众斥责怒骂,她至今记忆犹新。
是以王氏对上顾荣柏便发憷,只得朝身后的王蕴使了个眼色,让王蕴来说。
王蕴缓步走到正中,朝各位族老屈膝行礼,笑得很是贤良淑德。
“往日曾听闻七叔膝下犹虚,婆婆便想让四郎和四姑娘过继给七叔。”
顾荣柏闻言,拧眉看向垂首站立的两个小辈,面露不虞。
他虽不在国公府,但因他妻妹所住宅院的后面,住的便是给顾长安授课的先生,是以他心中知晓顾长安并非愚钝之人。
顾长安虽是顾砚的庶子,但他的亲大伯乃是顾川,大兄更是即将凯旋的镇北将军顾长策。
如此身份,可比七叔的嗣孙更有利于他日后的仕途。
顾荣柏指着顾长安道:“四郎到近前来,我有话问你。”
顾长安垂头耷脑,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族长。”
顾荣柏见他这般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便满肚子的火,“你祖母和父亲说要将你过继给七叔,你自个是如何想的?”
顾长安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顾砚,却被顾砚冷冷地瞪了一眼,他如受惊般身子微颤。
顾长安沉默片刻,方喏喏道:“我自是愿意的。”
顾荣柏沉声,“你当真愿意?!”
顾长安颔首,语气坚定了几分,“当真愿意。”
既如此,顾荣柏还有何话好说,摆摆手,让顾长安暂退一旁。
他又将顾玉清叫到近前,如此这般问过,顾玉清亦是点头应允。
问过两个孩子,顾荣柏转头,对着身旁的老人恭敬道:“九弟走得早,七叔迟迟未过继子嗣,如今眼前便有两个好娃儿,不如记在九弟的名下,日后让他们二人替九弟在七叔身前尽孝,七叔意下如何?”
七叔公慈眉善目,因常年与启蒙幼童相伴,说话的语调甚是平缓,且性子随和,举止文雅。
他定定地看向顾长安,又看向顾玉清,看了好一会,方笑着捋胡,暗暗点头,却并未急着答应。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王氏,缓缓出声。
“若两个孩子记在吾儿名下,日后便是吾家孙儿孙女,他们日后或娶妻生子,或选婿出阁,仅需吾与吾妻点头应允,不容旁人置喙。”
七叔公的语调虽缓慢,但言简意赅,有的放矢。
“族谱更改,吾是他们的祖父,吾妻便是他们的祖母,吾儿更是他们的父亲,其余皆是外人。”
七叔公顿了顿,笑眯眯地对着王氏道:“如此,六嫂可想清楚了?”
王氏迟疑,抿唇不语。王蕴也担心日后顾长安等人脱离掌控,面露犹豫。
顾婵漪见状不妙,连忙扯了扯刘氏的衣袖,到底是顾长安的生母,颇有几分灵性,只微微一扯,她便明白了顾婵漪的意思。
刘氏哽咽抽泣,在肃穆的祠堂中甚是清晰,她泫然欲泣地看向顾砚,柔声道:“二爷当真要将四郎过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