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喂”了声,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电话安静了一阵,她听见黎央关心地问:“露露你还好吗?”
“好啊,我没什么事,我爸喝醉了就爱发酒疯,光打雷不下雨,我都习惯了。”她试图装作无事发生,还笑着问:“你不是看电影吗?怎么还给我打电话呢?”
“那电影好无聊,我就没看了。”电话那头,少女声音和从前一样轻柔。
“我到你小区门口,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出来一下吗,我把礼物给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等上学了我带给你。”
夏露浓沉默。
阳光刺得眼酸疼,泛起湿润,她抬手擦了擦:“你等我一下。”
黎央拎着奶茶站在小区门口。
“央央。”
有人喊她,声音却是从背后传来的,她转回头,看见了夏露浓,从马路对面走来。
她站到黎央面前,坦诚直白地把自己撒过的谎言戳破:“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骗了你,我不住在这个高档小区,我家在街对面,那个被叫做贫民窟的老破小里。”
说到后半句,她自嘲地笑了下,像是在笑自己的可笑。
不止是对黎央,对班上其他同学,甚至是填写家庭信息情况表,她一直都在撒谎,所以一直以来,她最害怕老师去她家家访。
好在每次抽签家访的对象都不是她。
“就像你在电话里听到他说的那样,我每个星期都会去酒吧跳舞赚钱,为了赚舞蹈班的学费,为了买好一点的手机,为了在人前表现得光鲜亮丽一点。”
夏露浓第一次把在人前撕开她虚荣的一面,黎央是她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她相信她不会把这些讲出去。
但她们的友谊或许就此终止了,没人会喜欢一个满嘴谎言的朋友。
夏露浓不敢看黎央,慢慢低下头,怕看见她眼里会流露出对她的失望。
然后她听见黎央小声说。
“我其实也对你撒过谎呀,有次你随口问了我关于我爸的事,我说的都是我编的,我并不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
夏露浓错愕抬起头,对上少女依然澄净的眼眸。
黎央牙齿轻磕住唇瓣,咬了几秒,松开对她道:“因为我是私生女,十七岁前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
仍然觉得这个身份很难以启齿,她声音更小了些,但也足够让夏露浓听清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黎央朝她走近一步:“好朋友之间不是要互相交换秘密的吗?你把你的秘密都告诉了我,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这块儿地没有树荫,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太阳下,模样还都生得极好,相互望着,也不说话。
路人经过都好奇地看一眼。
好半天,夏露浓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唇:“你不嫌我虚荣,满嘴谎言吗?”
“我也不是从来没撒过谎啊,而且你的谎话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黎央伸出手,勾出个小拇指,笑了笑:“我们拉个钩,互相为对方保守秘密。”
夏露浓伸出了手,和她拉钩,指尖松开的刹那,她抱住了她。
这回不是太阳刺眼了,是真的想哭,眼泪涌了出来,她抱着黎央,抽噎着承诺:“那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最好的朋友。”
“当然啦。”黎央回抱住她,坚定道,手轻轻拍着她背。
夏露浓好久没这么哭过了,哭完整个人都像解脱了一样,但又感觉丢脸。
这和她往日飒飒的形象太不一样了。
“央央你要忘掉我刚刚抱着你哭的样子。”她眼眶还红着,吸了几口完全不冰的奶茶,转脸对牵着的黎央道。
“好。”黎央笑着答应。
走到药店。
黎央去买了支药膏,踮起脚,用棉签沾着小心地擦在她额头上:“疼吗?”
“又没流血哪会疼啊。”夏露浓脸上重新挂上明艳漂亮的笑容,“等下请你吃火锅。”
“我们可以AA的。”黎央建议道。
“下次再A,今天我过生日啊,当然得我请,放心,我的小金库有钱。”夏露浓得意地扬起柳眉,“你当这一两年去跳舞是白跳的啊。”
这个时间点,火锅店基本没什么人,连服务员都缩在角落玩手机。
她们找了靠里的一桌,先把比较难熟的肉和菜放到锅里,汤底还得一会儿才烧开。
“我小时候读的那所小学算是所子弟小学吧,里面的学生大多是单位员工的孩子,家境都不错,只有我不是,我是托我叔叔的关系进去的。”
夏露浓握着装了酸梅汤的玻璃杯:“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有节课要介绍父母的工作,其他同学基本上都说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什么什么的,只有我说爸爸是修车的,妈妈没有工作。”
“后来有次班一个同学放教室的钱丢了,好像是十块吧,班主任上课讲起这件事时,好多同学都看向了我,明明那节体育课除了我,还有个女生也因为不舒服待在教室。但就因为我家庭条件差,所以偷钱的嫌疑就大。连班主任说要讲诚信,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时,目光都下意识看向我。但央央你知道这十块钱是谁偷的吗?”
黎央摇头,好奇问:“谁啊?”
“就是那个说自己丢钱的男生,他自己把钱拿去把卡片了,怕父母说,就撒谎说钱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