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都又烧起来了,算了算了,不要钱了,这人抠门的很,按照两人签署的契约,她每次帮他办事,会得到五到五十两不等的银子作为酬劳,就跟打发乞丐一样,那时候她光顾着保证“要求”,这酬劳上面就有些吃亏。
大意了,她当时怎么就签字了呀。
那边,徐叡将刺客全身搜查了一遍,又清理了踪迹之后,喊上正在摘刺儿的闻予锦:“走了。”
“哦。”闻予锦累极了,刚站起来一不小心又向下载去。
徐叡拉了她一把,才没至于摔倒,但他拧着眉,好像在质问,闻予锦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好像脚扭了。”跑得时候没顾上,现在坐一会儿再站起来简直要人命。
今天可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日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结果徐叡好半天没说话,似乎在嫌弃她这个累赘。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心里却已经怂了,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不你走吧,然后回去喊人来抬我?行么?”
徐叡一嗤:“不怕了?”
“怕……”怎么可能不怕,她的语调带上了十二分的祈求:“所以你能快一点么,东家叔叔,我真的害怕!还疼……”
徐叡却忽然烦躁起来,好半天,他把后背留给闻予锦:“上来。”
“啊?”
“上来啊。”啊什么啊?唱戏么?
闻予锦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背她,这可太出乎意料了。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她立即爬上他的背:“多谢东家叔叔。”
徐叡半天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背着她,他的肩膀宽厚又坚硬,闻予锦觉得安心极了,不说话就不说话吧,没丢下她就勉强还是个好东家。
然而,徐叡开口了:“不要仗着年纪小,就乱攀亲。”谁是你叔叔?倚小卖小的。
“哦。”闻予锦低低的应了一声,又小声的问:“我们是回马车那边么?”
“不回。张芳和谢俊已经死了,马也死了。”现在回过头来看,她离开马车是对的,如果还在马车里头,可能第一个死。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头忍不住一跳。早在她大喊出声,而两名护卫没有回应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所以才在密林里狂奔。现在猜测得到证实,心里更沉重了。
他的声音和夜色一样低沉,她分辨不出来他的情绪,但她想,他肯定是难过的,能记住两人的名字,总归比对待旁人更亲近一些。
“世子若是心里难过,就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吧。”
“你是在安慰我?”称呼改的倒是快。
“您需要安慰么?”
“不需要。”
“嗯。我也这么觉得。”
她曾经有想过,徐叡是什么样的人。
和传闻中的一般暴戾冷血么?传闻未必属实,眼见也未必就真,她到现在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这一刻,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心是安宁的。
黑暗中,两人的交谈声渐渐几不可闻,只留下徐徐前进的脚步声。
“我们得找个……”话说道一半,徐叡选择了闭嘴,这叽叽喳喳的姑娘好久没说话了,她睡着了。
往日里清浅的呼吸,此刻却有些重,估计是累坏了。
她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肩膀上,那股熟悉的香气缠绕着他,这还不算,她奔跑中散落的长发垂下来,划过他的脸颊下巴,贴着他的脖颈,风一吹便钻进他的怀里,有些痒,这是他不太喜欢的感觉。
他想叫醒她,临了却又没叫,大概是懒吧。
……
闻予锦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
她眨眨眼睛,恍惚了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处境。
山洞很浅,洞口堆着新鲜的带叶树枝,洞口上沿留着一个不显眼的换气出口;山洞里燃着一个火把,不算很亮,但是昏黄温暖;而她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是徐叡正在给她拔刺儿。
闻予锦缩了缩,徐叡松开她:“既醒了,自己处理。”
“好。”
夏日衣衫淡薄,轻而易举的就被扎透了。
那荆棘丛有半人高,她身上的刺儿不至于到腰腹,但有些已经在膝盖往上,针刺儿在她身上挂久了,这会儿□□,有一些扎得深的开始往外流血。
徐叡就坐在火堆的另一外一边,她的对面。
他看着她。
暖黄的火光下,她将手背手腕上的刺儿一根一根的往外拔,越拔越是熟练,等拔到脚踝小腿的时候,就不轻松了,每□□一根刺,她的眉头就皱紧了一分,还没拔完,就有血顺着伤口从她的小腿蜿蜒而下。
她吸着鼻子,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但眼神却一直专注的盯着伤口,继续拔……
徐叡觉得看不懂她。
寻常女子,别说自己拔刺了,恐怕哭都哭死了;她倒是也哭,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向自己求助,要说她倔强,她也不是,她好像就是单纯的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得把刺□□,疼也得拔。
他忽然想起老四中了毒箭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两个和军队走散了,他把老四安置在一处隐蔽的斜坡处,等他拎着个郎中回来的时候,四弟竟然拿着擦亮了的刀去挽大腿上的腐肉。
麻沸散没有,止疼药也没有,他就那么直接……
小小的少年嘴唇都咬破了,额头上全是汗,但也没叫一声,那时候,他才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