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叡冷眼旁观:“你很在乎他?”
闻予锦一怔,恨,确实是在乎的一种。
徐叡的眸子幽深如海,带着凛冽的寒意,她不敢回避也不敢欺瞒:“我听婆子说起过这个人,他做的那些事让人厌恶,败类,人渣。”裴靖川的事情不是秘密,谁听了不厌恶?
徐叡转过头去看裴靖川。
短短一个多月,昔日闻名京中的端方君子瘦得脱形了一般,原本宽阔的肩膀也变得瘦弱不堪,哪里还有一点曾经的样子,他站到李氏身前:“娘,你先回去。”
李氏拗不过他,回头进了马车,裴靖川对着徐家的马车揖了揖:“请徐大人行个方便。”
又等了好半晌,徐家的马车里头才露出一截健硕有力的胳膊,徐叡靠近车窗,露出半张脸来。
“你是哪个?敢要我给你行方便。”
这话很是有几分张狂,但徐叡的声音偏冷,语调轻蔑,仿佛是在说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裴靖川只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和羞辱。
这位世子果然不讲道理!
刚才就应该撞死他们!
车厢里的闻予锦眼睛一瞬不错的盯着裴靖川。
毕竟缡三载,她曾经又是那样的喜欢他,关注他,即便二人没有发生肌肤之亲,她也能通过一些细微的动作判断出裴靖川的心思。
她觉得……裴靖川,要跳了。
他这个人啊,最好面子,最受不了别人的轻蔑。
可是,又凭什么呢?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还当自己是人人赞誉的东京裴郎?
果然,外头的裴靖川受不了了。
他梗着脖子和徐叡对视,然而徐叡只留给他半个下巴,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简直岂有此理!
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家里头除了亲娘还在为他奔走,待他依旧如故之外,便是亲爹都对他动辄打骂了,其他的亲戚就更不用提了,连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非卿不嫁的表妹都抛下了他……
这些日子,无论是在狱中还是家里,他都受够了别人的冷眼,他不想受了!
娘以为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他就能重新开始生活了,但那是他想要的生活么?
现在这种形如过街老鼠的样子,他恨不得立时死了。
要不是担心他娘受不住,他早就自尽了。
现在正好,这个徐世子不是嚣张跋扈么?那自己便再送他一份儿大礼吧!纵马行凶,撞死一车妇孺,官家还能包庇继续你不成?
他堵上了亲娘和车上亲妹妹的性命,打算一起结伴去地下,却低估了徐家护卫的能力。
早在他要发作之前,护卫们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裴靖川纵马上前,徐家的护卫直接斩断了马前蹄。
“噗呲”一声,血溅了出来,在半空中扬起一道不算短的痕迹。
裴家的马车向着侧前方倒去,一车人全部摔倒在地。
马儿发出一声吃痛的嘶鸣,扬尘满天。
徐叡抬手掩住口鼻,一脸厌恶:“脏了,收拾一下再往前。”
仿佛这些人在他眼里真的如同蝼蚁一般,还要反过来嫌弃蝼蚁脏。
裴靖川摔得最狠,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声嘶力竭:“你简直目无法纪、草菅人命!我跟你拼了!”
他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之前远远的便看到一袭马车队伍,便直接纵马撞了过来,撞死一个是一个,能拉一个垫背的也好。
只是没想到,这队马车是梁国公府上的,车上打头坐着的还是那位阴狠的徐世子。
他不甘心!
但刚才驾着马车都没能成事,现在自己一瘸一拐又怎么能成事呢?
他很快被徐家的护卫架了起来。
徐叡平静道:“带他去京兆尹,看看究竟是谁目无法纪,放他出来的。”
裴靖川还在咆哮:“狗贼!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我跟你拼了!”
“我是杀人不眨眼,但你却不配我动手。”见裴靖川怒目圆睁的瞪着他,他云愈发的云淡风轻:“我嫌脏手。”
更因为,你的报应还远远不够。
沾染的血迹清理的差不多了,马车前壁的帘子拆下来要换新的。
就是这个空隙,闻予锦毫无遮挡的、冷冷的看着裴靖川。
本来还在暴跳咆哮的裴靖川忽然愣住了。
一股冰寒之气从脚底爬上来,慢慢的游走到他的心脏。
这位妙龄女郎是谁?
他确定没有见过她,但为何又让他觉得熟悉……她看自己的眼神,竟让他无法站立……明明无冤无仇,自己为何会心虚,会害怕?
惶恐不安之间,他竟然想起了被他推下水的前妻。
他的呼吸不由一窒,思绪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哗变。
难道今天的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报应么?
帘子很快换好了,厚重的布幔换成了轻薄的笭帘。
有了车莲的遮挡,马车上的人很快看不见,但裴靖川还是觉得冷,无端的无法克制的浑身打颤。
恍惚间,像是江氏从池水中爬了出来,要找他索命。
出事之后,表妹弃他而去,他其实是后悔的,后悔亲手杀了江氏,如果江氏还在,无论遇到什么,她一定不会不管他,如果江氏还在,她家里也不会突然冒出来一群人要抢到手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