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恂深深记下。
放到今日,自己对裴幼宜即便喜欢,又能如何?她的性格,身份,学识和谈吐,现在做不成太子妃,日后也难为国母。
这份喜欢,在赵恂看来,不过是年少时升起的一份如流星般美好的幻想。
流星终究留不住。
高大红墙围出的四方天,困住了自己,不能再囚住她。
她那样明快……
赵恂收起思绪,回答道:“这两位姑娘,儿子并未注意过,但嬢嬢所看中之人,定是没有差错。”
皇后点点头:“现在我属意这两家,你爹爹看好顾海丰的小女儿,顾静珊。我却觉得武将之女,总是差点意思。”
赵恂没说话,只是随着皇后的话点头。
皇后又继续说道:“但母亲还是看你的意思,你心里喜欢谁,就来找母亲说,即便是顾静珊,母亲也没有异议。”
皇后欲言又止道:“只是千万不要像恒儿一般……前几日恒儿来找我,说想让你宫中的齐国公独女裴幼宜去宗学上课。”
听见裴幼宜的名字,赵恂心跳便有些快,抬起头看着皇后。
“恒儿虽未说缘由,但我觉得他像是对裴氏有些用心,你与他亲近,你可知,他是想让裴氏与他做宗学玩伴,还是他对裴氏有意?”
皇后看着赵恂的眼睛,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喉咙发紧。
自己对裴幼宜的感情并不重要,齐国公被冷落,裴家在朝中并无实权,裴幼宜实在不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赵恒与裴幼宜二人性格相合,也玩得来,加之他也看出赵恒对裴幼宜有意,此时若能帮他一把,也是一件好事。
赵恂脑子里无比清明,胸腔却有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翻涌感。
“……恒儿顽皮,该是想有个玩伴吧。且儿子看裴幼宜不是个好学之辈,去了宗学也是徒增先生烦恼。不如就让她在东宫自学吧。”
皇后不疑有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就没同意,齐国公离开汴京后虽还有爵位,但影响大不如前,这裴氏,我看是配不上恒儿的。”
赵恂听见这话微微有些皱眉,却没说什么。
说起裴幼宜,皇后还有话要说:
“她的事情,我也想过,她在你宫里住上三年,说出去总是不太好听,好在我已经答应她家里,到时会给她郡主之位,也说会亲自给她指婚,但我想着,到时候不如就将她只给当年的殿试翘楚,这样也算是朝中重视文人之举。”
赵恂没说话,国公独女下嫁殿试翘楚……他的脸色有些发阴。
皇后又嘱咐了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赵恂说自己宫中有事,便快步离开了坤宁殿。
皇后望着他的背影念叨着:“这孩子今日怎么看着怪怪的。”
身边徐嬷嬷一边给皇后倒茶,一边柔声道:“殿下许是急着回去看书吧。”
皇后饮了一口茶:“你看他,素日里都是这样让人省心的,官家吩咐的事情都做的及漂亮,怎么那天在骑射场上就犯了糊涂呢?”
徐嬷嬷笑的一脸和善:“殿下毕竟才十九岁,年轻气盛的,那种大场面上肯定也不愿意让外国使臣压上一头。”
皇后有些被徐嬷嬷说服,说道:“气盛是好事,他整日里不爱说话,我是有些担心的,总怕他没有冲劲,现在看来,这孩子不过是隐藏的好。”
徐嬷嬷:“殿下聪明,懂得韬光养晦,不露锋芒,不像二大王,还是孩子心性。”
皇后点点头:“那天之后,官家就说给他二人议亲,找个敦和柔顺的妻子,好好规劝他们二人,尤其是恒儿。”
想到这,皇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乐事,笑道:“今日李贵妃来给我请安,我当她知道恒儿想让裴幼宜去宗学之事,便与她说了我不同意,结果我看那李贵妃的表情,像是恒儿还没和他说呢。”
徐嬷嬷没在接话,皇后继续说道:“李贵妃对恒儿寄予厚望,但你说这孩子一天心思也不在正道上,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这如何能让人放心。”
启祥宫
李贵妃靠坐在榻上,嫣红的指甲隔着一件黑色凤穿牡丹卷纱抹额,重重的揉着额角。
抹额下是一对重重簇起的长眉,李贵妃眉眼间风韵犹存,但到底是岁月不惜美人,她眼角也有了些许的老态。
听见宫门口传来动静,李贵妃忽然睁开双眼,指着门口起身道:“是不是赵恒这个小兔崽子回来了!让他给我滚进来!”
在门口听见李贵妃怒吼的赵恒闻言赶紧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往自己住的配殿走,迎头碰见从正殿出来的内侍,他也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告诉贵妃自己回来了。
结果李贵妃像是和他心有灵犀似的,又在房里大呵一声道:“告诉他要是不过来,这几日就禁足宫中,别再想着出去了!”
赵恒叹了口气,这才垂头走入正殿。
李贵妃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怒道:“皇后说,你昨日去找她了?”
赵恒心中一惊,赶紧答道:“正是呢,母亲不知,齐国公有个独女住在大哥宫中,正是该上学的年纪,却一直没去上课,我想着估计是大哥和皇后娘娘都忙忘了,便替她去求了求皇后。”
赵恒一张嘴最是能颠倒是非黑白,平日里办事没正行,但是认错狡辩的时候脑袋却转的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