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安静得诡异,她踩着木地板往里走,只有挤压地板的声音。
“江衿言?”她的心跳在加速。
没有人回答她,她先打开江衿言的房间,也没有人。
她的卧室,厨房,都没有。
那就只剩下卫生间,她已经没什么耐心,一把推开门。
寒气从大开的窗户涌进来,天光乍现。
她张大嘴巴,瞳孔骤然紧缩。
江衿言躺在浴缸里,手臂垂在地上,鲜红的血从手腕处流到白色瓷砖上。
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郁弥漫。
她冲上前,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腿脚骤软,跪倒在地上。
——支离破碎的鱼缸,死去的金鱼,哭泣的红衣小女孩。
南漓捂住耳朵,尖利的女声不断传到大脑。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你到底听见没有?
——谁让你穿红色,我让你穿,让你穿,我看你还敢不敢穿!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满脑子的幻觉就像没过头顶的湖水,她挣扎,深呼吸,还是抵不住要窒息。
放弃吧,就解脱了。
南漓一点点下沉,湖面结起厚厚的冰。
湖底没有光,没有底,是万丈深渊。
突然,一束光直射进来,响起少年温柔的声音。
——姐姐,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阿言!”她在绝望中奋力喊他。
她看见少年的衬衫被血水染红,他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
要救他。
不要死。
南漓拼尽力气爬起来,所有的幻觉都被击碎。
她快速冷静下来,止血,打120,进急诊室。
一个上午仿佛世纪长。
南漓捂着脸坐在医院长廊上,浑然不觉周围人投来的奇异目光。
她的手在抖,腿也在抖。
到处都是血。
满眼都是江衿言躺在血泊里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断问自己。
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
口袋里的手机传出震动,她掏了半天,看到来电显示时,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哀默变成嘲讽。
“阿漓,钱我收到了,谢谢你啊,你知道如果没有这笔钱的话,我就要被那群人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南漓:“你怎么还没死?”
她怼,那边哑口无言。
“你不是要去死的吗?为什么现在躺在手术台的是他不是你,为什么你不去死,他要死?”
“阿漓你冷静点,出什么事了吗?你说的他是谁?要不我去看看你?”
“你去死吧,别来找我。”
南漓挂断电话,抹了把脸才发现眼泪又掉出来了。
哭是最没用的,她很久以前就知道。
她擦干脸,挽起头发,抬头看向手术室方向。
如果江衿言有事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经历抢救江衿言的命捡回来了,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没命了。
南漓感谢完医护人员,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等江衿言苏醒。
阴天,要下雨的前奏,天空白茫茫的。
南漓撑着下巴坐在病床边,脑袋点来点去,这几波折腾,让她精力耗尽。
床上的人动了下。
“阿言。”南漓倏然醒来唤他。
江衿言睁开眼,浑身虚脱,闻言眼珠转向她,眼皮颤了下。
他下意识去捂住自己的伤口。
“别动。”南漓制止他,他垂下眸子,看到她的手腕,眼底爬上一层痛苦。
南漓拉下衣袖挡住未消的红印,或许是她的语气太凶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放柔声音说道:“医生嘱咐说你要好好休息。”
他不说话,脸色苍白如纸,红唇也淡,一点活人的生气都没有。
他在躲避她。
南漓的心口泛起一阵阵痛楚,“阿言,你就这么想死吗?”
江矜言如枯木一样。
“你真的要死的话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们北泽有条长泽荡,你跳到那里面去,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江衿言原本无动于衷,过了几秒,蓦地转头看她。
她就是在长泽荡的桥洞底下把他带回家的。
彼时,她穿着一袭白裙,头上扎着繁琐的公主辫,像精心打扮的洋娃娃。
可是她的眼睛却是空洞的。
他张开干裂的唇,问道:“你当时是想死?”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已经埋进湖底了。”南漓牵了牵嘴角,绽放薄凉的笑意,眼里却无半分。
闻言,江衿言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捏紧床单,青筋似要穿透薄薄的皮肤。
“对不起。”
南漓替他盖好被子,叹了口气。
“你知道这三个字对我没用,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
他醒了,南漓放下一半的心,手机有很多没处理的事,她出去打了会儿电话。
回来的时候,她听见小护士们聊天。
“那个帅哥为什么要割腕啊,那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谁知道呢,年轻人心理脆弱,心理科外面排的都是这样的。”
“唉,那么帅的脸……”
南漓垂眸,捏了下口罩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