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醒来，索性就一起去前厅见见沉家的人。
沉未眠稍稍混沌的大脑蓦然清醒，他大概知晓原因，“母君定是来问您为何立我为主君，替沉虞不平。”
“兴师问罪，”折归玉嗤笑，“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沉未眠懂事的说道，“母君对嫡庶身份十分看重，又素来疼爱沉虞，对她此行，我并不意外，只是母君性情豪爽，惯爱直来直去，若她对您出言无状，望大人切勿与她计较。”
随暮晚注视着他头顶的软发，觉着小郎君说话挺会给人架刀子，看似帮他母君说话，实则全是给自己造人设。
随暮晚配合道，“她对你那般态度，你还帮她求情？”
沉未眠抬起头看她，语气真挚，“母君毕竟养我十八载，嫡庶贵贱之论并非只她有，我岂能不为她着想。”
听上去倒是深明大义得很。
自行穿好衣服的随暮晚撇去思绪，俯身拍拍小郎君的脸，“罢了，别想那么多，洗漱完去膳房煮碗醒酒汤送来前厅。”
“沉府的事，我都清楚着，”她说，“该怎么对待你母君，得看她自己。”
待她离开，跪坐在床上的少年怔怔然回过神，满意的打量一圈自己，他卸下方才的恭顺，眼里尽是阴郁的恨，他才没那么好心，沉家的人一日不死绝，他一日不得安然。
若是能借折归玉的手，扳倒沉府，他此生无憾。
但折归玉可不是谁都能利用的，何况她是从小到大对他最好的人，他不能做这种恩将仇报的事。
便是利用，也合该折归玉利用他。
“凡事，有妻主帮你。”
想到这句话，沉未眠忍不住再次心动，他傻兮兮乐完，双手撑着脸畅想，要是她真的喜欢他就好了，那样他就是天底下有着最大靠山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及任何人的脸色，反而是别人看他的眼色。
可是折归玉什么人没见过啊，沉未眠抿了抿唇，他这样的男子，除了脸一无是处，折归玉又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院里侍女的清扫声笑闹声传进房里，扰乱了沉未眠的思绪，他搓搓脸让自己停止乱想。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先去给她煮醒酒汤吧。
*
前厅。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沉将军脸色铁青，跟在她身侧坐着的少卿，依旧是妃色服制，面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正当沉虞第不知道多少次想问他母君，统领怎么还不来时，门口缓缓走进一道干练洒脱的身影，就算是在府中，折归玉依然穿的是劲装。
“沉将军久等了，”折归玉边说边往进走，“昨夜被灌了不少酒，这才起得迟了些。”
沉将军对此话持怀疑态度，以折归玉的身份，谁敢灌她的酒，不过既然折归玉说起昨夜的事，她就更好直接开口问了。
“统领不必客气，臣其实也未等候多久，”沉将军说，“臣今日来此，是想了解一下大人的意思，未眠是庶子，大人却立他为正夫，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安排我家阿虞的身份？”
折归玉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侧脸，风眸半眯，她状似思考一阵，“沉虞是嫡子？”
沉将军脸色一僵，昨日到今日，不知说过多少次，折归玉装糊涂的演技真是稀烂。
沉虞机灵道，“回大人，是的。”
“那确实有些麻烦，”折归玉维持着那个姿势，语调缓慢，“昨日成亲，我与折冲卫都不懂娶夫的仪式，找来的喜娘嬷嬷自作主张给阿眠画正夫妆容，换的正夫服饰。”
“送入洞房后，有大人来敬酒问，我才知道自己弄错了。”
折归玉眼睫浓密，遮住眸底情绪，“经由将军一说，确实是有些不合规矩，事已至此，将军认为该如何处理？”
听到她这话，沉将军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见折归玉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她当即表示，“自然是让阿虞为正夫，未眠为侍君。”
连侧夫都不提，直接跳到侍君，真是亲妈。
“将军此言在理，但昨日我大婚，如今上饶怕是早都传遍了统领府主君是沉未眠这件事。”
“现今说换就换，”折归玉抬眼看她，“唱戏也不带这么翻篇的。”
让她给出办法，又不按照她说的，沉将军搞不懂折归玉刚刚问她干什么，耍她玩儿吗？
沉将军试探道，“大人的意思是？”
折归玉直接说道，“统领府的主君只能是沉未眠，沉虞至多能占个侧夫的位置。”
话音方落，沉将军没着急，沉虞倒是急得差点站起来，凭什么啊，他是嫡子，他为何要比庶子低一等。
沉将军暗暗扫一眼沉虞，示意他冷静，而后看向折归玉，“大人这是何意？”
“能有何意？”折归玉摊手，“我对阿眠一见钟情，惶惶求娶，草草成婚，既已阴差阳错许他正夫之位，索性顺遂天意。”
听完此言，沉将军面色青黑交加，折归玉所为岂不是在打她的脸，自小宠到大的嫡子被收进府里当侧夫，而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庶子却能当正夫。
传出去之后，沉虞的外祖家她该如何交代，她这张脸又该往哪儿搁。
厅中气氛顿时凝滞，沉虞倒是想说话，看到他母君的表情立即闭嘴，他反正也不想嫁给折归玉，母君何不顺着她的话推掉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