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尽管问。”应霏雪似乎并不意外，温柔注视着她。
“雪罗刹她，为什么要复活陆夫人，还把陆夫人变成慈乌姑呢？陆夫人，为什么要偷走薛府的英娘？”
应霏雪轻轻叹息一声，“刚被雪罗刹复活的时候，其实，我全然没有记忆，开始，我还偷走了不少孩子。其中就包括英娘，不过，就在刚刚，因为感觉到阿泠处境危险，我便顾不得一切，把英娘还给了薛府的薛小将军，赶回来救阿泠。”
“至于雪罗刹为什么要把我变成慈乌姑。我想，她似乎是冲着阿泠而来，因为那时候，我隐约听到，她在策划一场戏，戏的名称叫做，解冻。她似乎想要让阿泠，体验到一瞬间得到又马上失去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她恨我对阿泠好，要将他身边所有温暖夺走。”
萧妙音觉得不寒而栗，解冻？
是指解冻陆府，还是什么？她莫名想起，之前一瞥而过，看到的，小毒物胸口处的冰……
说到这，应霏雪忽然问道：“妙音，你觉得阿泠是罪无可赦之人吗？”
萧妙音一怔，立刻道：“我觉得，一切罪无可赦背后都是情有可原。我想，陆师妹，一定经历过过很多不好的事。”
随即，她又微微仰起了脸，如玉的下颌在阳光下通透莹润，她朝着她道：“所以，我想，幸运的是，陆师妹遇到了您。”
应霏雪笑了笑，却道：“不是我。妙音，你才是那个真正能够拯救阿泠的人。”她将两个人交叠的手紧紧握住，“所以，希望，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放开他的手，让他孤身一人。其实，阿泠，他也是个温柔的孩子。”
陆观泠双目微空，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心，肌肤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温度。
萧妙音脸一红，立刻垂下了睫毛，随即又郑重点了点头，“我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应霏雪忽然松开了两个人的手，“我已经死了，如今重新获得新生，再次回到伽陵，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好像变了，恍如隔世，可是，活着的人，永远都要往前走，妙音，你和阿泠也一样，要记得，不论从前发生了什么，那都已经是过眼云烟，转眼消散。”
萧妙音心尖微颤，总觉得，陆夫人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她轻轻推了推两人，催促道：“好了，妙音阿泠，你们不要留恋残破的陆府了，雪罗刹她多次针对阿泠，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如今她在暗，以后不知还会做出什么怪诞诡异的事来，我想，你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去追查她到底要做什么。”
萧妙音愕然，“那您呢？”
应霏雪轻轻笑了起来，“我啊，我始终是陆府的夫人，我就留在这里，守护着伽陵的孩子吧，但我也会一直在这里，替你和阿泠祈福的，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你们都能够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说着，她衣袂如白雪纷扬，身体慢慢变成一只雪白的鸟儿，在两个人身侧盘旋。
陆观泠轻轻颤了颤雪白的睫毛，凝视着应霏雪，慢慢道：“谢谢你，阿娘。阿娘，你多保重。”
说着，他牵着少女，慢慢转身，“师姐，我们也该走了。”
萧妙音显然对这一切还没反应过来，她还有些愣愣的，“去哪里？我们不和陆师兄一起吗？”
陆观泠紧紧抓住她的手，任由两个人所到之处，饿鬼道慢慢聚合起来，不甘心地隐匿在他脚下，淤泥退散，光越来越亮，落在少女裙摆，如同万花筒在眼底旋转。
他的眼睛固执地追随着她身上的光，听到说“我们”这样亲密不可分的称呼，露出一抹笑来，竟然没有反驳，“那就先和兄长一起汇合，他现在，应当在薛府。”
“好。”萧妙音心里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小毒物和陆师兄应该没有闹什么大矛盾。
走出陆府，明光如炽，冰封多年的伽陵终于迎来春天，感受到温度，萧妙音又忍不住伸手，想要挡在陆观泠面前，“陆师妹，你会被晒得很难受吗？”
陆观泠轻轻拨开她的衣袖，慢慢道：“有点，不过，我想，我慢慢会习惯的。”
他的话如轻飘飘的羽毛，落在萧妙音心上，她唇角微翘，应了声，“好。”
两个人手牵着手，并肩朝着陆府方向而去，光一视同仁地照亮着两人的发丝和衣衫，浑身都熠熠发亮，宛若天人。
陆观泠看着两个人交叠的影子，唇角微翘，漆黑的眼珠透出一丝不经意的疯狂——如雪罗刹说，陆观寒才是所谓净琉璃世界的主角，他知道，要想让师姐永远待在这个世界，他必须一直活着。
在没有弄清楚一切的前提下，他还是有用的，起码让这个劫数，一直在进行。
所以，在掌握更多秘密之前，他都不会让他死去。最重要的是，他也有办法，让陆观寒更好成为让师姐更倾向他的筹码。
他记得，离上次给陆观寒心头血已经过去了十年，等下一次，陆观寒需要他的血的时候，他可以让师姐亲眼目睹，陆观寒明明得到了那么多，而他却是一无所有。
看，他多可怜呀。
陆观泠漆黑的眼睛如野火焚烧过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