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逐双眼睛弯了起来:“她很好。”
宴离心直口快道:“那将军为什么不去见她呢?”
程逐双叹了一口气,垂下黯然的眼睛:“是啊,我为什么不去见她呢?大概是,我害怕被她见到我如今的模样吧。”
宴离见不得将军这副难过的模样,那比刺穿她的心脏还要难受。
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抱住将军,告诉她:“我一定不会忘了将军的。”
可是,她忍不住望向了自己缠绕起来的手腕,她知道将军心高气傲,若是让她食用生血,她必定不愿意的,她只能用她自己的血哄骗着将军喝下。
她不能靠近将军,让她察觉任何端倪。
宴离心里顿时苦涩又甜蜜。
她多希望将军的执念是她啊。
就在宴离心绪如麻的时候,她感觉到将军的手忽然松开了她,如同银龙入水波,将军身如翩鸿,挥起了剑。
宴离妖瞳一缩,闻到了一种浓烈的腥臭的气味。
她转身,却对上一张没有眼睛的脸,她吓得浑身的寒毛炸了起来,手掌立刻推了出去,她厉喝一声:“大黄!”
“嗷呜!”大黄立刻从手心的黑雾中一跃而出,爪子狠狠扑在了那个怪物身上,怪物掩盖在浓密的长发下的身体顿时不断挣扎起来,口中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与此同时,程逐双的剑刃也抵在了怪物的脖颈处,却是挑开了怪物披散在背上的长发。
看清楚怪物的模样,宴离震撼地“啊”了一声,她背上寒毛倒竖:“将军,这个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她怎么身上这么多红线的痕迹啊?”
而且,这个怪物看起来年纪轻,但她的肢体怪异又不协调。
就像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躯壳,里面藏着无数的少女的冤魂。
怪物忽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千百张嘴一同再哭泣:“啊啊啊啊!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大黄和宴离的听觉比常人灵敏百倍,听见这么惨烈的声音,脑中顿时像是无数根针在扎。
程逐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剑收了回去,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怪物赤.裸的身体上。
她弯下腰,语气悲悯:“你们困在这里,很痛苦对吧?”
感受到身上的衣服覆盖在自己身上,怪物竟然慢慢平息下来。
她空洞洞的眼睛看着程逐双,血泪不断流下来,她发出一声清脆的呜咽:“皇兄,你能不能,把熹熹的眼睛还给熹熹?熹熹真的好痛啊。”
怪物又啜泣道:“熹熹,熹熹不想当天女了,皇兄,求你,求你放过我罢!”
说着说着,她喉咙间又不断地发出压抑的、嘶吼的声音,像是被了剪断舌头,痛苦极了,却又无法诉说,只能“嗬嗬”做响。
戾气、怨气在她体内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程逐双抚摸着她的额头,转移着她的注意:“你说你叫熹熹,对不对?”
怪物点头:“嗯。”
“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我叫……”怪物像是陷入奇怪的卡壳中,她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已,整个人不住地颤栗。
程逐双连忙将自己的灵气输给她,“熹熹,你慢慢想,别着急。”
宴离看着程逐双温柔的模样,心里有些嫉妒,酸酸的,可是她知道,她喜欢的将军便是这样,永远怀着一颗慈悲的心。
宴离也跟着蹲下.身子,毛茸茸的手掌也搭在怪物的额头,用自己的妖气替她安抚情绪。
“别怕。”
好一会儿,怪物终于平静下来,她睁着空洞的双眼,怔怔望向了千佛塔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回忆着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慢慢揭示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秘密:“我叫元明熹,封号灵越。是大越皇室第十一位公主。我的皇兄,是大越的皇帝,元楚幽。”
程逐双眼睫颤了颤,语气似是不忍:“你的眼睛,是被你皇兄……取下来的吗?”
元明熹轻轻点了点头:“皇兄痴迷天女大人,他说,要把我塑造成,天女大人,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皇兄要将我的眼睛挖下来,还用针线,把我缝起来,我真好疼啊。”
连宴离听到这个描述都感觉一阵不寒而栗,她忍不住道:“你的皇兄,他根本就是个疯子吧。”
程逐双似是冷笑了一声:“肃宗皇帝,本就是个臭名昭著的暴君,他做出多么荒谬的事来都不奇怪。”
也只有他,会想出那般阴毒的法子。
竟然,将无数个妙龄少女的躯体拼凑在灵越公主身上,去造一个肉.身天女像。
为什么取下灵越公主的眼睛,根本不是因为他喜欢灵越公主的眼睛。
恰恰是因为,他觉得,那双眼睛不是天女的眼睛。
想到过往的一幕幕,程逐双忍不住攥紧了手。
肃宗皇帝觊觎的,正是望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