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忽然问:“陛下,今天去上朝了吗?”
“去了。”
“苏掌印能否带我去看看。”
*
宣阳殿内,春光暖暖欲融。
天子坐高堂,眼中却没有再像以前那般用纱布遮挡,十二旒冕端庄肃穆。
今日的朝会变得格外不一样。
玉阶下,以忠义侯孙赫为首的一派大臣望向了天子身后的珠帘,不由得诧异,今日娘娘怎么没有上朝。
孙赫是太后孙静之的哥哥,孙家如今权势滔天,他又是武将,自然有些豪放不羁,抬头便问:“陛下,今日怎么不见娘娘?难道娘娘身体抱恙么?”
元楚幽坐在皇位上,十二旒冕下一张脸阴晴不定:“母后身体抱恙,休息几天就好。怎么,舅舅想要进宫看望母后么?”
孙赫想起孙静之的话:“阿兄,这大越毕竟是元家的天下,你权势煊赫,切莫恃宠而骄。如非必要,便不要随便见我,省的别人说我们孙家狼子野心,把控朝政。”
孙赫却道:“我们孙家问心无愧,谁敢多嚼舌根。”
孙静之摇了摇头:“阿兄,就当妹妹求你。好好护着识蕴,也便是好好护着我了。”
孙赫最后还是同意了。
想到这,孙赫道:“陛下,臣只是关心娘娘。既然娘娘无恙,臣就放心了。”
元楚幽幽幽看着底下一批又一批换了面目的人,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底下人众臣一时不明白何意,面面相觑。
孙赫问:“陛下何故发笑?”
元楚幽笑得头上的十二旒冕不停晃荡,他道:“孤只是笑,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和永康年相比,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呀。”
众臣不知如何对应,只好道:“是陛下励精图治才有今日的太平年岁。”
元楚幽忽然停了下来:“唔,励精图治?孤的作用似乎只是摆在这里听你们歌功颂德吧。”
众臣诚惶诚恐:“陛下恕罪。”
“众卿何罪之有?”元楚幽又笑了起来,眼里却是一片冰冷:“只是,孤觉得,任何国家最终的结局都是覆灭罢了。不过,权力本就是一副任人拨弄的棋盘,下棋的话,有什么比险棋更令人着迷的呢?”
这番话意有所指。
没有人敢接话,众臣只觉得今日的陛下很奇怪,就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样。
想起什么,元楚幽忽然道:“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上前来:“臣在。”
“大理寺负责刑狱,你给孤说说,最近都有哪些案件?”
大理寺卿如实道:“回陛下,臣近几日在审理贪墨案、荆州刺史被杀案以及通、奸案。”
元楚幽眼里浮现出一丝感兴趣:“通、奸案?说说看。”
大理寺卿道:“该案还在审理,是京郊一户姓李的人家,兄妹通奸败露后,竟然用毒草毒杀了全家一十四口人。但是,那李氏兄妹,两个口供都是自己所为,另一个人毫不知情。”
元楚幽又哈哈笑了起来:“有意思,将那李氏带到面前来,孤亲自审问。至于其他案子的犯人,也押上来,孤也一并审问。”
大理寺卿很快领命,将犯人带到了面前,分别是通奸案嫌犯李家兄妹、贪墨案嫌犯吏部吏司徐康安、荆州刺史被杀案嫌犯周岩。
他们脖颈上戴着枷锁,齐齐跪倒在堂下。
元楚幽命太监捧上宝剑,他拖拽着宝剑,踩着玉阶一步步而下,眼里涌动着猩红的光。
那贪墨案嫌犯徐康安吓得瑟瑟发抖,一叠声求饶:“陛下,陛下,微臣是冤枉的啊,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元楚幽瞥向他,将剑抵在他脖颈处:“是么?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冤枉的?”
徐康安立刻爬到他面前道:“陛下,陛下,微臣平日里衣衫简朴、粗茶淡饭、出入也没有香车骏马、豪奴美婢,怎么可能贪墨舞弊!一定是有小人陷害微臣!陛下请还微臣一个公道。”
元楚幽转头问大理寺卿:“他所说可句句属实。”
大理寺卿道:“徐康安虽然平日里谨行俭用,但背地里却私藏了不少珍珠美玉、黄金白璧埋在后宅枯井下。”
元楚幽笑了起来:“看来,证据确凿。”
徐康安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叩头:“陛下,还请陛下看在微臣分文不动、分文未取的份上,饶微臣一……”
话还没说完,“噗嗤”一声,是他的头颅滚落地面的声音,鲜血溅落在白玉阶上,像是浓稠的朱砂颜料。
所有大臣都没料到陛下会忽然动手,脸色不安。
元楚幽笑了起来:“唔,得到了珍珠美玉、白璧黄金却藏于枯井中,未免太暴殄天物。明明得到了却不知道享用,真是愚蠢啊。该杀!”
大臣们心生寒意。
他的剑刃又转移到周岩脖颈处:“你又是为何入狱?”
周岩脸色如死灰,却丝毫不惧,闭上了眼睛:“荆州刺史辱我妻女,杀我全家,害我家破人亡,草民便杀了荆州刺史。”
元楚幽又问大理寺卿:“他所说可是句句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