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音忍不住想,此时此刻的境地, 分明是阿泠在幻境之中再次经历一遍元赪玉的过往。
这也是他的心魔。
她的死, 让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被抛弃。
门外,出现了一道人影, 崔莹走过来,泪盈盈地看着元赪玉:“公主,已经死了。陛下又是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眼前的少年,崔莹的确恨过他、厌弃过他、畏惧过他, 认为他是个怪物, 迟早会伤害公主, 可是公主香消玉殒, 他对公主的执念,崔莹一样看在眼里。
况且, 若是没有他,公主或许已经落入肃宗皇帝的魔掌。
崔莹泪如雨下。
元赪玉盯着她, 忽然问:“你说,是孤害死了望舒,对吗?”
崔莹摇头:“不,不是陛下。”
他笑了起来,眼睛黑得看不出任何情绪:“若是,孤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她应当会过得更好,是孤偏要与她纠缠,孤罪孽深重。”
崔莹满脸泪水道:“陛下,其实,您和公主,并非亲姐弟,你们,本来可以在一起的,是奴婢,奴婢……”
元赪玉听到这话却并没有任何反应,“那又如何?孤并不在意。”
是不是和望舒血脉相连,那都无所谓,因为他和她有着更加亲密的关系,这世间谁都无可替代,他是她的阴暗面,是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爱她、占有她,或者被她占有,是他生来就注定的结局。
崔莹像是接受不了那般,垂下了脸,忽然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说:“您说得对,您果然是个怪物啊,不过,罪魁祸首却是玉妃娘娘,您知道吗?是她把你带到了公主身边。我一直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做,现在,我倒是有些理解了,她或许很恨您吧。”
元赪玉兀自转身,崔莹又道:“陛下,您要去哪里?”
元赪玉偏过头:“孤要去找她。”
“可是,玉妃娘娘早就死了啊。”崔莹错愕不已。
元赪玉没有多解释,眼睛固执地盯着帘幕后面的烛火:“她不会死,孤一定会让望舒回到孤的身边。”
崔莹还在身后不停呼唤:“陛下,陛下……”元赪玉的身影却逐渐吞没在无边的夜色之下。
长乐宫是偏僻的冷宫,宫人只知道这里是禁地,却不知道,这里关押着玉妃娘娘。
冷宫如同坟墓,元赪玉擎着一盏烛火,将这一方死一般的幽寂的照亮,里面角落里,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她浑身贴满了符咒。
许久没见到光,乍然被烛火光芒一照,她顿时发出如同野兽嘶吼般的声音,和无数少女哭泣的声音,凄厉可怖。
元赪玉却好像没有听到那般,径自转身。
雪罗刹身着黑纱,声音妩媚,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沉睡不醒的婴儿:“陛下,不好好做你的少年天子,怎么忽然来到这么一个鬼地方了?”
元赪玉看着她:“告诉我,怎么才可以见到望舒?”
雪罗刹似是诧异,眼里的笑意冰冷:“陛下,我虽然是天人,但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十三天的婢女,我何德何能,能够让您重新见到天女大人啊?”
元赪玉扫了一眼她怀里的婴儿:“如果我说,我和你做一个交易呢?如果我能够让你的孩子醒过来呢?”
雪罗刹笑意顿时凝固了:“什么交易?”
元赪玉手中烛火将他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他慢慢道:“你曾告诉过我,望舒是下凡历劫的妙音天,她所在的劫数世界,唤作净琉璃世界,望舒也正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是世界一切因果的开端,对吗?”
少年眼里的疯狂让雪罗刹莫名有些胆寒,她又道:“你想做什么?”
烛火在元赪玉眼中跳跃不定,让他看起来诡谲又阴郁。
他道:“如果,净琉璃世界的主人不再是望舒呢?一切因果不再由她开始呢?”
“你想怎么做?”雪罗刹有些觉得他异想天开,笑吟吟地打量着他,仿佛一条美艳的毒蛇。
元赪玉道:“我修炼的饿鬼道,或许可以逆转因果,你告诉我,望舒因果是什么?”
雪罗刹很快答了:“如你所见,她是为了拯救大越这个本应该灭亡的国家,让暴君元楚幽变成明君,如果元楚幽死了,或者是大越亡国了,她这个劫数就算是失败了。”
“按理来说,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元赪玉道:“你刚才说的因果,只是其中之一,对吗?”
雪罗刹笑了起来:“真是瞒不过你,赪玉,你不愧是我的‘孩子’,果然继承了我的聪明呀。”
元赪玉不置可否:“但是你恨我,因为你的恨意对天女不值一提,所以,你便将这份恨意转移到我身上了。”
雪罗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久久不说话。
元赪玉继续道:“所以,望舒另一个因果是我,对吗?因为我是她的一部分,是她真正的劫。”
雪罗刹冷哼一声:“那你打如何做呢?”
“将我们的因果用饿鬼道的阵法封存起来,然后重新去造一个因果,然后,让你的孩子,成为净琉璃世界的主人,开启另一世。而我,将承受逆转因果的代价,你看如何?”
雪罗刹竟然有些心惊,声音尖锐:“你知道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吗?这样做值得吗?万一,万一她不会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