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开一扇门，萧妙音一顿，身边的陆观泠不知为何消失不见，阿花也不知去向，天地寂静得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立在空荡荡的回廊，看着雨丝坠落，地面荡出一圈圈涟漪，下意识出声唤道：“陆师妹。”
却看到一群皮肤青紫色的饿鬼趴在走廊上，青面獠牙，朝着她虎视眈眈，却又像是忌惮着什么，不敢进攻。
饿鬼喉间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目光炽热地盯着萧妙音，“饿啊……主人……”
小毒物他又在装神弄鬼！
萧妙音心里顿时不妙，指尖飞出符咒，刷的一声燃起一串烈焰，那群饿鬼立刻钻入了地板中，在她朝着回廊狂奔之时，却忽然怔住了。
她看到面如死灰的杜清荻垂着头抱着昏迷不醒、双目紧闭的杜思筠，朝着陆观泠，沙哑祈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小荻姑娘，不是让她躲起来了吗？
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还有杜思筠又怎么了？
她刚想过去，脚下一沉，如同陷入泥沼，地板下的饿鬼扯着她的裙摆，发出似泣非泣的呜咽，“饿啊……主人……”
主人？
还没等萧妙音明白这一切，陆观泠忽然轻飘飘地望了过来，唇角笑意如同幽夜中绽放的曼陀罗。
他道：“可以，我的饿鬼最擅长吞噬情绪，贪嗔痴恨疑，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是它们最好的养料，只要你献出一些无关紧要的情绪，我便会帮你。”
萧妙音瞬间瞪大了眼睛，“小荻姑娘，不要！”可是她的声音仿佛被屏障隔绝了，杜清荻无动于衷。
陆观泠轻蔑地望着她，目光挑衅。
萧妙音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幻境，是小毒物制造的幻境。
杜清荻问道：“怎么献祭？”
陆观泠轻轻拨了拨猫眼石耳环，声音宛如呢喃，“很简单，你只需要将护心鳞给你哥哥，他便会和你一起成为妖怪，然后，你要帮我摆一个阵，你们两个充当阵眼，就可以喂饱我的饿鬼们了。”
说着，他将一张阵法图递给了杜清荻，“这是阵法图。”
杜清荻眼里一片死寂，接过阵法图，又痴痴看着杜思筠，“好。”
青衣少女抱着杜思筠缓缓离去，背影如云似雾，幻境一瞬间消失。
“萧师姐。”陆观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她僵硬回过神，却看到“少女”眼里笑意生动，好像一个吃到了糖果的孩子，“萧师姐，你看到了吗？这才是我做的。”
第31章 悬崖之上
雨很快停了, “少女”白色的头发在雾气弥漫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清冷，一抹藏青色的发带被风吹得仿佛振翅的鸟雀。
萧妙音立在回廊，悄悄攥住了手, 她感觉声音不是自己的, “陆师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伤心极了。
连心跳都沉闷起来。
原来伤心是这个模样？
陆观泠望着她濡湿的睫毛, 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好玩啊。”
他像是迅速切换情绪的木偶, 垂着眼睫沉默了一瞬，又突然朝她笑得天真柔软。
“萧师姐，你知道吗？杜思筠身上带着浓烈的对死亡的恐惧, 而我身上的饿鬼们正是饥肠辘辘，随时想从饿鬼道爬出来吞噬他身上的绝望, 你说, 我怎么不会满足它们呢？”
攥住萧妙音裙摆的饿鬼也咯吱咯吱笑了起来，附和着自己主人的话, “好饿呀……”
他见她好像是僵住了，又饶有兴致地问她，“萧师姐，你饿过吗？你知道那种饿到极致, 五脏六腑抽疼, 就连滚烫的炭火都能吞下去的焦渴吗？”
萧妙音说不出话来, 可陆观泠看到, 她看着他的时候，明亮的眼睛像是藏在雾气里的星子, 然而却是远在天边，不可描摹。
他早就习惯, 那种虚无缥缈的光明，永远不会属于他。
所幸，他本就不屑一顾。
陆观泠忽然来到她面前，蹲在了她脚下，耳朵贴着她的小腹，像是为怀孕的妻子听胎儿心音的丈夫，等待着新生命降临，温顺又体贴。
如果他的指尖不那么冰冷的话。
他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栗，手指在她小腹轻轻打着圈。
朦胧的雾气中，他像是深夜雨巷里躲起来的猫，漆黑的瞳孔如同飘着两簇幽幽鬼火。
他道：“就像火在小腹里烧灼，烧得四肢百骸都要变成一堆灰烬，很疼，疼得只能告诉自己，我喜欢这种疼，不然根本无法忍受。”
萧妙音只觉得自己身体极冷，忍不住发抖：他到底在干什么？
见她的心跳似乎写着无法理解，他瞬间缄默不语，情绪好像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又笑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勾着她的唇角，有些诱哄的意味，“萧师姐，笑一笑好吗？”
这么漂亮的眼睛，就该永久保存着。
她动弹不得，被他摆出一个僵硬的笑来，然而屈辱与恐惧使得她眼睫里顺势滚落一颗泪珠，落到他的指腹。
他的手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了，下一刻，他忍不住用掌心将她湿漉漉的睫毛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