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日随贺穰穰嫁到伯爵府上的仆妇中, 亦有安王府的人, 思及那些人的下场, 愈发觉得这实在不是一桩好差事。
谢云泽匆匆走来,面上竟是疲惫,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贺穰穰。
贺穰穰见状却一点儿也不怕, 反倒是颐指气使地问道:“我那父亲和他那继室可是同意了我往后住这府上?”
谢云泽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皱。
贺穰穰几步上前走到谢云泽面前:“你怎的不说话?”
谢云泽饶是再好的脾气,在此刻也消磨殆尽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 你心中难道不清楚吗?你父亲纵然怜惜你年幼丧母, 对你百般纵容, 父亲对你亦是爱屋及乌,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着他们的善意。”
“真啰嗦。”和贺穰穰嘟囔着, “直说他们同不同意便是。要你在这儿说教。”
安王府的婢子仆妇跟在贺穰穰身后大气不敢出。
谢云泽冷着脸:“这府上你是待不下去了。贺县令倒是城外有一处庄子, 幽静清闲, 你去住着正好。”
贺穰穰冷哼一声:“你当我是贺简简, 爱往农庄上凑?”
谢云泽猜到了她不会愿意:“你若不愿意也可以。我明日便将你带回建邺,安王府在城郊有一处别院, 自此你便只能在那别院中度过后半生。”
贺穰穰又是不愿,她凝着眉道:“我说了,我要待在舒城。”
谢云泽满是心累:“先是谋害幼妹,嫁到了伯爵府亦不安生,派人到舒城你贺家的施粥摊子上作乱,这些便不细说了。我实在不知你脑子是怎么生的,竟有野心撺掇你夫婿去争那爵位,这便也算了你竟还出手想要谋害人命。”
贺穰穰不曾将目光落在谢云泽身上,反倒是闲适自在地看着四周,好似谢云泽口中那些恶事并非她所为。
“贺三姑娘,贺穰穰。你便不能安分点吗?”
谢云泽质问着。
可贺穰穰却悠悠道:“我若是安分了,你们谁还记得我?”
她目光中闪着幽幽的光,谢云泽无法理解。
他只是道:“舒城城郊的庄子,或是建邺的别院,只这两处地方。这县令府上,你便不要想了。”
“这本就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住这儿。”贺穰穰大声冲着谢云泽喊,“我不要住什么城郊农庄,也不要去建邺别院。我就要在舒城,我就要在贺府。别的我那儿都不去。”
“贺穰穰,你已经不小了。往后不会再有人为你兜底了。”谢云泽看着贺穰穰,到底还是好心提醒,“这是安王府最后一次帮你了。”
贺穰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死死瞪着谢云泽:“王爷答应过我母亲,会好好照顾我。”
谢云泽没有说话,安王确实履行着对贺穰穰母亲的承诺,这些年来尤其关照贺穰穰。但是贺穰穰惹的祸一次比一次大,安王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而这一回,安王被贺穰穰之事气得旧疾复发,此刻正在栖玄寺中静养,久不管事的安王妃勒令往后谁也不许再拿贺穰穰的事打搅安王。
谢云泽最后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好好想想,午后便会有人前来收拾东西,你若想不好,我便将你送回伯爵府,由得他们处置你。”
“谢元嘉,你不能这样。”贺穰穰瞪着谢云泽,她控诉着,“一定是你嫉妒王爷宠我胜过你。”
谢云泽转身,这些年来他为贺穰穰解决了那么多麻烦怎会不累。这一切往后终于不会再有了。
“舒城城郊的农庄。”贺穰穰喊道,“我去城郊的农庄。但我的吃穿花用不能比从前差。”
谢云泽顿住了脚步,他回身看向贺穰穰,目光之中带着深深的探究:“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这般执着要回舒城。”
贺穰穰看着他勾着唇角:“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我,我就是要让他们不痛快。”
她目光幽深如一团黑雾,看得谢云泽直皱眉头。
谢云泽道:“我此刻便送你去庄子,省得再生波折。”
贺穰穰好笑地看着他:“你们就这么怕我?”
“没有人怕你。”谢云泽挪开看着她的目光,“所有人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置你。”
贺穰穰面色一僵,神态扭曲。她在他们眼中,从来都是负累。
“若非我阿娘亡故,你们怎敢如此待我!”
谢云泽看着贺穰穰,他不再说话。初时他也曾将她当做亲妹妹对待,只是他实在搞不清她究竟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在她一次次惹祸,他一次次出面摆平中,那些真心也一次次消耗了。
谢云泽有时会想,若有一人好生教导贺穰穰,她或许便不是如今这幅样子。
他不由想起了桓嫣,原本北周靖远侯府的五姑娘,他嫡亲的胞妹。
他们都是被禁锢的、也是被放弃的人,但如今他与她都自在地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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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县之中,桓嫣同闻人秀商议着夜间突袭镇北军前锋之事。
“人贵在少而精。以轻骑为主,可灵活在镇北军大军中穿插。”闻人秀沉声说着,“趁着镇北军此刻于夜色中搅扰敌军。”
桓嫣看着舆图,凝眉思索着:“快进快出,最好能探得前锋军粮草的位置,若能烧了前锋军的粮草则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