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嫣只道:“当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谢洵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那孩子被她母亲的心腹婢子带着逃至江夏时,我远远见过一面,当时只觉那孩子似是在哪儿见过,便叫人前去打探了一番。”
桓嫣有些疑惑地望向谢洵。
“如今想起才明白,那孩子同你生得有七八分像。那小姑娘同曾日里靖远侯府的傅姑娘一般,被父亲所厌恶,好在其母陈夫人对她爱护至极。”
“在钱子琼攻打寿城关时,便令心腹婢子护着年幼的女儿离开,她亦不曾将傅家的仇恨怨怼加诸于那孩子身上。只求她往后能过些寻常日子。”
谢洵低声将前世芸芸之事告诉了桓嫣,桓嫣不曾见过芸芸,只是听着谢洵说起她年幼的境遇,她心中不免有些不忍,却又有些艳羡。
“想来陈夫人定是爱极了她的女儿。”
谢洵抿了抿唇:“母亲对子女总有天然之爱。若是不爱也定有缘由。十六年前老镇北王之事我等皆已知晓,却不知傅远章夫妇在离间了老镇北王与周国先皇后,又是作何打算,不知当日凌夫人诞下傅五姑娘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桓嫣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自嘲道:“即便有缘由又如何?不爱便不爱罢。十六年前,傅远章夫妇发生了什么,或许也不那么重要。”
谢洵望着她,他知晓或许那些对桓嫣而言并不那么重要了,即便知道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即便知晓了为何她的父母对她只有恨意,又能如何呢?
只是他终究不愿那她心底有这个疑惑存在,那是存在桓嫣心底十多年的刺,谢洵又怎会不在意?
可谢洵知晓来事,却不知往事。那些裹挟湮没在战乱尘烟中的流年往事,尚且需要有心人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方能探得当日之事的全貌。
桓嫣收拾了心间的复杂,她拉着谢洵的胳膊笑道:“阿照姨母与我道,过两日善善姑娘便会来庐江,到时候思央可就高兴了。”
谢洵见她忽而展颜说起旁的事,知她不愿再提傅家之事,便顺着她的意思说道:“这可未见得。”
他言语悠悠,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兄长这是何意?”桓嫣不解地看向他。
她昂着脑袋,闪着星光的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谢洵垂眸望着她笑道:“你忘了,当日善善是为谁离开的?”
桓嫣眨了眨眼:“傅遐龄。”她一阵恍然,当真已是许久未想起傅禧了。
“善善是思央如珠如宝的妹妹,却和一个臭小子在外三年不归,他已是气急。如今善善道是要回来了,却不知那臭小子会不会一道回来。”
谢洵说着他便想起了思央这几日的暴躁。
“思央此刻已经在想,若是两人定情该如何是好?若是善善是被伤了心回来的,他又该如何安慰妹妹,如何替妹妹报仇。”
言及此处,谢洵倒是理解思央的。
桓嫣闻言不禁轻快地笑了起来:“善善姑娘都没回来呢!思央怎么想了这么多?”
谢洵幽幽地望着桓嫣:“怎会不多想?我只要想着你若有一日如善善那般,同哪个不知名的臭小子离家,在外不知受没受委屈,过得好还是不好,我便恨不得将那臭小子拉出来鞭笞一顿。”
他咬着后槽牙说着,桓嫣歪了歪脑袋,眸光闪闪地盯着他。
她莞尔道:“这不一样。我与你是不一样的。”
桓嫣与谢洵,同思央与云裳,是不一样的。
谢洵一愣,他直直看着桓嫣。
桓嫣笑道:“我与你并非兄妹。我与你有私情。”
她轻飘飘的言语却似是天际流星砸在了他心上一般,他懵懵地看着桓嫣。
桓嫣说完便笑着往府衙走去,她以最寻常的口吻说出了她心中之言。
谢洵在原地怔怔站了许久,有些不可置信,有些懵里懵懂。
看着前方桓嫣轻快灵动的背影,谢洵疾步跑上前,拉住了她有力的腕子。
他声音带着显著的轻颤,目光中隐约有些盈盈的水光,湿漉漉的眸子望着桓嫣。
只听他轻声问道:“这话是何意?”
桓嫣望着他的眸子,她笑着说道:“我想与你说,有些话我不想等到中秋再与你说了。”
有时候,有些情意便是难以自禁的。在感受到之后,便很难秘密藏在心中,不与那人说。
“我想,我是心悦于你的。”
“或许我对你的喜欢没有那么深刻,可我还是觉得我是喜欢你的。”
桓嫣说得有些急,她终是有些慌张了。
“你或许会觉得,是因为你陪着我许多年,陪我从不学无术的傅五姑娘变成运筹帷幄的桓家少主,是因为你给了我父亲与母亲,是因为你为我做了许多……”
谢洵看着桓嫣少有心忙意乱的样子,他轻轻与她说:“不要急,慢慢说,我听着的。”
桓嫣抬眸望着他:“或许我喜欢你确实与那些有关,可是我又觉得并非因为那些。”
“那是为何?”谢洵不禁问。
桓嫣摇了摇头:“不知为何。”
谢洵与她挑明之后,她即便依旧唤他兄长,却也不再将他全然当做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