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亦是如实说道:“我同鹓扶并非姐弟,我是自小侍奉在他身边的婢子,只是鹓扶不计身份,与我姐弟相称。”
“我们各自瞒了彼此一件事,那便谁都不算错。”云裳认真地说着。
04
药谷这么多年来能不为外界所知晓,便是因为有忘忧。
对于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在动药谷主意时,早便被云霁下边的弟子了结了。而对于无心闯入之人,药谷便以忘忧令其忘记药谷的位置和路径。
只是这么多年药谷小心谨慎,却还是有一条漏网之鱼。
周齐边境的靖远军中,傅侃回到自己在军镇上的府邸,同妻子用过晚膳后便来到了隐匿在后宅的小屋中。
推开门便能闻到屋中浓厚刺鼻的药味。
“二公子今日怎么得空来了?”一个双手皆缺了食指与中指的男人正摆弄着手上毒虫。
他缺失的手指是因为在药谷偷师被砍去的。身为罪人,本该就此被药谷的人了结了,只是柳七七当日刚研究出一款毒药,便拿他当药人一般试毒。他们都以为他死了,可他却活下来了。
“冷禄,让你那些个蛇虫鼠蚁离我远点。”傅侃颇为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我记得今日应当能揭纱布了吧?”
他看向一旁和衣坐在浴桶中的女子,她泡在各种草药虫豸的汤水中,双手紧紧抓着浴桶的边缘,似是痛苦极了。傅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个被纱布包裹了整张脸的女子便是那日被嫣嫣一箭射中的更漏。
按理她早该死在嫣嫣手中,可偏生她心脏异于常人,嫣嫣那一箭只让她受了重伤,傅侃将她交给了冷禄。
“二公子好记性,就是今日,我正要摘纱布呢!”冷禄笑道,他上前像是看死物一样把更漏从浴桶中揪了出来,满是可惜道,“这般顽强之人,我从未见过,二公子当真不能将她送给我当药人?”
他揭下更漏脸上的纱布,那张白皙无痕的脸,已与往日再无相似之处。
傅侃满意地看着更漏的脸,只冷声对冷禄说道:“记好你的本分。”
冷禄讪讪离开了小屋,他在此间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也不会久留。
更漏面无表情看着傅侃:“二公子将我变成这幅样子,想要我做什么?”
她眼中再没了对傅侃暗暗的向往。剔骨之痛,那些毒虫毒蛇咬噬之痛,深深地印刻在了她脑海中。不论她如何努力,她终究还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对嫣嫣的恨意,更加深刻了。若不是嫣嫣,她不会是如今这般下乘的境地。
傅侃看着她:“从今往后你便是齐国宝音阁的秋娘,我要你去到齐国,探查桓潮生军中之事。我要接近你最恨的那个人,趁机取她性命。”
更漏嘴角微微勾起,嘲讽说道:“二公子便这般肯定,我最恨那人是五姑娘?”
傅侃道:“我从未说你最恨那人是她,是你自己心中这般想。”他满眼了然地看着更漏。更漏什么心思什么样子,他怎会不知?欺善而怕恶,哪怕她心底怨他这般对她,也不敢恨他。她这样的人也就会把所有气撒到嫣嫣身上。
第41章
密密山林春色乍显, 江边山石尖利嶙峋。岸上桓家军齐齐整整列队侯在渡口,山林之上飞鸟四起,谁也不知那山林之间究竟藏了多少桓家军的将士。
战船缓缓靠岸, 谢洵阵阵恍惚,他握着嫣嫣的手不禁紧了紧,他隽永俊逸的面容紧紧绷着,似是刻意地作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嫣嫣敏锐地感到谢洵内心似有些紧张,她微微昂头抬眸端详着谢洵。
谢洵感受到嫣嫣的视线,低首回望向她,冲着她浅浅扬起唇角, 安抚地笑着。嫣嫣见状亦是冲着他明媚地笑了起来。
二人站在船头看着岸上桓家军的动静, 他们整齐划一地分出了一条道来。
嫣嫣远远望着, 一个将领大步径直朝着渡口走来,他一身带甲疾步如飞、矫健似虎,玄黑色的甲胄散着凛凛寒意。待他走近, 嫣嫣才看清他的面容,不惑上下的年纪,身骨板正, 面上蓄着美髯, 双目炯炯有神, 目光之中亦有浩然正气。
“那便是桓大将军吗?”嫣嫣凑近谢洵小声问道。
谢洵在桓潮生出来时,他便已经看到了, 只是他很快撇开了目光, 望向江水以左的山林树木。他听到嫣嫣这般问, 目光再次看向桓潮生, 他撇了撇嘴,那人与旁的将士也没什么不同。
“嫣嫣是如何猜到的?”谢洵好奇问道。
嫣嫣想了想:“我曾看过老镇北王的《守城纪要》, 里头便是讲的他与桓大将军以邓县为据的较量。老镇北王与桓大将军虽是敌对双方,可他对桓大将军的评价却是‘武能戍守边境卫家国、略可通达人心明镜察’。我从前便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得老镇北王如此高的评价。今日见到了,方才觉得,这样的赞誉正是相衬。”
那是与傅远章截然不同的武人,嫣嫣在见到桓潮生的一瞬间便能感受到。
嫣嫣没有见过傅远章统领靖远军的模样,但她清楚地知道,傅远章所行所举皆是处心积虑、机关用尽,他不像个战场厮杀的将军,却更像个筹谋算计的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