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她看来,此刻谢洵别扭的模样,便像极了他幼时养的那小狸奴,十分记仇,谁若是让它生气了,便拿着后背对着那人,非要人哄着才愿意再搭理那人。
谢静熹兀自说道:“那明日嫣嫣知晓的时候,岂不是突然?也不知道我们家嫣嫣可曾做好准备,与你这兄长分别?”她略显夸张地轻叹着。
谢洵语气依旧生硬:“午膳时,我自会与嫣嫣说此事。不劳军师费心了。”
谢静熹又道:“若是如此,嫣嫣午后怕是读不进书了。”
桓嫣被记在谢静熹名下后,谢静熹待她虽未到亲热如母女的地步,可亦是尽心教导着她。故而特意腾出了前院的睦兴堂,以作教导桓嫣读书习字之地。
从前桓嫣不曾读过的经史子集,还有她想看却少有看到的古今兵书,谢静熹都备好之后令人送到睦兴堂中。
用过午膳后,桓嫣便会在睦兴堂中读书,查找思索谢静熹每日布置的问题的答案。
谢洵抿了抿唇,他离开江夏郡已有一年多了,郡中虽有他的亲信看顾大局,可他也确实该回去,肃清郡中的钉子。而且,他说要给桓潮生的银钱,也需早些回去调度。
他与桓嫣心中都清楚,在眼下他们的选择中,二人的分别是不可避免的。
谢静熹看着他的模样,体贴道:“不若今日便让嫣嫣休息一下午,石奴陪着嫣嫣在舒城转一转,把要交代的好好交代了,省的明日行程匆忙,把想说的话忘了说,心生挂念。”
“莫要叫我‘石奴’。”谢洵恼怒地看着谢静熹,这个称呼便好像他们不曾有过罅隙一般。
谢静熹道:“怎的?你幼时能叫,如今便叫不得了?”比起他在她面前故作冷脸的模样,谢静熹更愿意看他生气恼火的样子。
谢洵紧紧盯着她沉声道:“那不一样。”他嗓音喑哑暗沉,似乎隐约还带着些许哽咽。
谢静熹轻叹,也不再逼他:“不叫便不叫了。下午带着嫣嫣出门转一转罢,这几日她也累得厉害。”
谢洵唇口微微一翕,不知为何,他似乎有些遗憾,谢静熹竟然就这么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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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过后,整个舒城皆是春意融融。
谢洵与桓嫣二人骑马出城,身边不曾带有护卫,谢静熹听闻也不担心,庐江不是洛京也不是建邺,在这舒城也无人有逞凶之心。而城外亦有驻守的桓家军。
桓嫣在知晓谢洵明日便要启程会江夏后,心中便提不起兴致,哪怕她有心克制,可那呼之欲出的失落却实实地落在谢洵眼中。
二人信马由缰,马儿闻着鲜美水草的味,便来到了河边。此地向阳,春色更甚。河边袅袅的杏树上,粉白晶莹的杏花盛开,对岸不远处还有一株迎春,细腻鹅黄的花瓣摇曳着倒映在湖面。
河边浅浅青草绿意葱葱,细碎的阳光透过云彩洒在幽幽湖面上,泛起波光粼粼。
谢洵看着整个人笼罩在阳光下的桓嫣,轻声问道:“这几日又是习武又是读书,可觉得累了?”
桓嫣如实摇了摇头:“我只觉得自己好似从不曾这般充实过。”她嘴角带着莞尔笑意,眸中迸发的光绚烂闪烁。
前世不久之后,便是她在嫁给陆珩之后,因着几次三番惹得他不虞,钱皇后将她召入宫中调.教,规矩礼仪、待人接物还有洛京贵女都会学的插画点茶,一样不落。
那时的傅珋嫣学得尽心却不如意,心中觉得痛苦却还要逼着自己学,每日里皆是身心俱疲。
而在宫中受教的日子,她唯独想学的执掌中馈一事,却不曾学到,不论是陆珩还是钱皇后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
“若是觉得累了,便与她直说,她不会苛待你的。”谢洵有些不放心地说着。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他心中便是知晓,桓潮生与谢静熹做父母,好过傅远章与凌馥千倍、万倍。
桓嫣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兄长,我曾以为有生之年我能遇上能真心待我的兄长已是大幸,却不曾想,而今我不仅有了兄长,还有了待我如亲生的父亲和母亲。”
她从未想过,曾经梦中都不敢有的父亲的关切,母亲的陪伴,能在着重活的一世中得到。桓嫣的鼻子不禁有几分酸涩,眼眶也不自觉沾染了几分无法控制的泪意。
“这一切,便好似是在美梦中一般。”她笑着带着哽咽对谢洵道。她甚至想,若这是梦,她死也心甘了。
谢洵道:“嫣嫣莫怕。这不是梦,这是真的。”他不觉放轻了声音,温和轻柔地安慰着眼前明媚中带着几分心伤的小姑娘。
“兄长,你回了江夏后,莫要忘了给我传家书。”桓嫣望向谢洵,她心中明白,此刻谢洵离开几乎是必然。就像谢洵想要成全她入军中的志向,她也不愿让自己成为谢洵的累赘,她会在将军府好好习武读书。
她吸了口气,满是倔强地看着谢洵:“我在庐江一定不会给兄长丢面的!我一定会成为军中女将,到时候我也能护住兄长了。”我也一定会护好我们的父亲母亲。桓嫣在心中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