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嫣冲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第48章
睦兴堂中, 谢静熹静静端坐在茶案前品茶。桓嫣进屋时她正凝神沉思。
桓嫣轻声道:“阿娘。”她冲着谢静熹屈身行了一礼。
谢静熹放下茶盏,示意她起身,她怅然问道:“可是在外面碰到元石了?”
桓嫣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谢静熹轻叹:“只怕这两日他又要有些不开心了, 嫣嫣若是得空便多去找一找他,他最是听得进你说的话。”
桓嫣应声道:“阿娘放心,兄长回去时已经开怀许多,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静熹微微一愣,复又笑道:“元石这脾气倒比从前好了许多了。”她自是不知二人在门外说了些什么,却未曾想谢洵竟这么快便开怀了。
谢静熹收敛神思, 回身望向桓嫣问道:“嫣嫣这么晚过来可是白日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
桓嫣将白日里尚且不明晰之处再请教了谢静熹。
暖黄的烛光下, 桓嫣在在一旁温书, 谢静熹亦是捧着一卷书简细细品读。
待月上中天,桓嫣方将手中书简放到了一旁,她揉了揉脖子。
“阿娘。”她轻声唤道。
谢静熹目光从书简上挪开落到了桓嫣身上, 她见小姑娘似是有什么话说,便放下了书简,温声问道:“嫣嫣可是有话要与阿娘说?”
桓嫣微微抿了抿唇, 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在未见阿爹阿娘时, 便听兄长说过令他耿耿于怀的往事。我尝以为兄长的阿爹阿娘, 类我生父生母。可见到阿爹阿娘,在这将军府上住了小一年, 我便知晓阿爹阿娘与我那生父生母并不相同。”
她抬眸望着谢静熹微微失神的模样, 一鼓作气道:“当日阿爹阿娘将兄长托付给老郡王, 女儿猜想定是不得已而为之, 兄长聪慧,自是明白这当中的关窍。而兄长所在意的, 是阿爹阿娘不曾亲自与他解释这当中的不得已。”
“若是阿爹阿娘同他说了,兄长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态度别扭。阿娘定然也是知晓的,可是女儿不明白,为何阿爹和阿娘至今不曾与兄长说清楚呢?”她直直望着谢静熹。
谢洵同桓潮生、谢静熹之间的矛盾从不是不可解的,只需要桓潮生或是谢静熹告诉他当年他们绝非故意要弃他,谢洵便不会再偏执于此。桓嫣看的明白,谢静熹又怎会不知?
谢静熹轻轻叹了叹气:“即便有再大的理由,到底我与他父亲弃了他两次之事不会变。”
她微微垂眸,两次丢下自己亲生的孩子,这不仅是谢洵心中的结,亦是谢静熹心中的结。那丝深却长的愧疚埋在心里,她有时想,若是他心中怨他,她亦能好受些。
“即便那就是事实,可兄长亦是想要知道那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桓嫣皱了皱眉,“他会想要阿娘亲自告诉他的。便如阿爹阿娘关切着兄长,兄长他心中亦是念着阿爹阿娘。”
桓嫣看着谢静熹沉默不言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有些淡淡的酸涩,她到底还是羡慕谢洵的,过往十多年她虽有生父生母在旁,可他们却可以毫无负担地送她去死。而谢洵二十余年来不曾在父母身侧,可他的生父生母却未曾有一刻忘记他。
谢静熹抬手浅笑着替桓嫣抚了抚前额的碎发:“嫣嫣可知,元石出生那年是何时?”
桓嫣不明所以地看向谢静熹,如实摇了摇头。
月色深沉,谢静熹不禁说起了往事:“时年岁初大齐隆昌宫变,宗室想要逼我父皇禅位于瑞王叔。那日我恰巧于宫中与我父皇祭拜母后,被困于宫中,我那时本以为我便要带着腹中未出生的孩儿命丧于宫变。”
南齐先帝并非无子,只因当年谢朔本就无意皇位,又执意要娶江夏商女为妻,不仅如此,此生更是发誓只娶一人。故而南齐先帝与谢朔之间关系一度紧张得势如水火,先帝更是一气之下令封谢朔为江夏郡王,将其逐出了建邺。
桓嫣静静坐在谢静熹身旁听她说着。
有些话谢静熹不知该如何与谢洵说起,亦不愿与谢洵多言,却在此刻不知为何想要同桓嫣说一说。
谢静熹眸中闪烁着寒光:“我父皇死于隆昌宫变,他写下密诏令心腹将我送出宫去。然而我方才出宫,承袭了贤王爵位的谢恒便带着傅远章那十万精兵,打着勤王的旗号入宫中平了瑞王之乱。”
桓嫣并没有想那密诏之上到底有什么,但大抵便是南齐先帝的禅位旨意,谢静熹身负密诏只怕祯明帝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轻声说道:“一夕之间,我大齐改换天日,彼时将军并不在建邺,而谢恒又倾力找寻我的下落,我辗转逃出建邺,却不知前路。”
祯明帝在知晓了她手上有密诏的风声后,便令傅远章明察暗访想要找到她的下落。
“阿娘那时为何不曾去找阿爹呢?”桓嫣有些不解。
谢静熹却轻笑着摇了摇头:“那时的桓家军尚不如现在这般强大,你阿爹那时又带兵在外,不明建邺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宗室所掌的京口的固城军又转而支持谢恒登基,谢恒借此在桓家军安插了不少人,形势比人强,便是你阿爹那般要强的人也只能按下不表。故而我亦不曾去找你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