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福金安。”
客客气气、毕恭毕敬、冷漠疏离。
啪的一声,帝王手中的杯盏忽然碎裂开来。
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亦是没有小别胜新欢。
美人更是没有像蝴蝶一般朝着他扑来,更是没有在他怀中楚楚可怜的哭泣,吐露相思之苦。
封尧幻想过的一切画面,皆没有发生。
好得很!
她在陆长青臂弯下时,倒是笑靥如花!
见了他,却像是新寡之妇!
是在替陆长青感到悲鸣?
封尧胸膛微微起伏,尤其是目光落在玉鸾隆起的小腹上时,更是眸色冷沉。
她离京之前不曾怀上。
这个孩子还能是谁的?!
“呵呵呵……”
帝王忽然轻笑出声。
嗓音低沉磁性,是那种低低哑哑的笑。
那双狭长凤眸,深邃不见底,暗暗沉沉,像藏着一片幽海。
玉鸾被这笑意惊到头皮发麻。
暴君是何意?
封尧忽然就指向案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糖葫芦,下令道:“来人,统统拿去,喂马!”
士兵:“……”
皇上特意命人在长街购买,还亲自拿了回来,这怎么又要送去喂马?
士兵自是不敢多言,立刻战战兢兢照办,谁都能感觉到帝王情绪不对劲。
一旁的楚凌和叶琛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美人寻到了,南阳城也攻下来了,皇帝陛下啊,你矫揉造作个甚呐?!
玉鸾依旧垂首,只想快些离开,她再度福了福身:“皇上,嫔妾身子不适,且先下去歇着了。”
她到底是楚家的女儿,封尧暂时无法对她如何。
日后待她生下孩子,她便筹划着带上孩子远走高飞。
到底是她错付了!
封尧啊,这么些年,他是不是都在欺骗自己?!
帝王胸膛憋着一口气,就将气炸了,闻言,直接挥袖:“爱妃既然不适,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朕不是郎中,无法给你看诊!”
玉鸾捏紧了手中的锦帕:“是,皇上。”
她应下,直接转身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给封尧,这便毫不拖沓的离开了堂屋。
封尧眸色沉沉的目送着她。
在好几双眼睛困惑的凝视之下,帝王爆喝一声:“哪来的醋酸味?!”
叶琛抬手,指尖挠了挠眉毛:“皇、皇上,您几日都不曾沐浴换衣了。”
封尧这才回过神,抬臂一嗅,随即面色冷沉:“……”
*
浴桶的水,换了第三波。
封尧不是一个在意容貌之人,当下也正在气头上,却还是该洗则洗。
出了浴桶,封尧兀自对镜照了照,仔仔细细刮去了下巴的须髯,他神色冷凝,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了这副面孔的可怖之处。
可封尧实在笑不出来了。
此前抢婚之前,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后来发现玉鸾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人,那种狂喜可以覆盖在漠北历经的一切苦寒。
可当下,玉鸾腹中那块肉……
着实叫人刺眼。
封尧闭了闭眼,但凡他可以像世间寻常男子一样,大可以不当回事,日后三宫六院,很快就能将年少的喜欢抛之脑后。
可他做不到。
可怕的偏执与占有,从年少时便有,已刻入骨髓。
外面天色将黑,华灯初上,侍从在廊下道:“皇上,该用膳了。”
封尧这几个月一直食欲不佳,近日来才稍有好转,一想到那可恶的薄情女子也同样清瘦,还像个稚龄小姑娘,封尧又莫名其妙起了怜爱之心。
要再给她一次机会么?
他是大度之人!
封尧握着铜镜边框的那只手,因着捏的死紧,导致手背青筋凸起。
“去,把淑妃叫出来,侍奉朕用膳!”
到底还是拉不下脸来,遂说,是要淑妃过来侍奉他。
那个小女子明知她自己不曾怀上龙嗣,却在宫廷诓骗于他,哄得他团团转。
她如今还不打算说实话么?
打算一直骗下去?
封尧再度看向镜中人,无力苦笑。
他倒要看看,楚玉鸾打算骗他到几时?!
*
这厢,玉鸾十分不情愿的被人领到封尧跟前。
天气热,她怀有身孕,容易出虚汗,已经沐浴更衣,穿着一袭宽大的薄纱睡裙,腰间用了丝绦系住,如此就轻易勾勒出了傲人身段。
月份大了,雪峦较之之前更是高耸,从帝王的角度俯视下去,仿佛呼之欲出。
“臣妾拜见皇上。”
美人依旧客客气气,俯首称臣。
十分顺从,但也疏离。
人与人之间,客气便是冷漠的开始。
封尧嫌玉鸾离着他远了些,遂往前走了两步,挨近了她,两人的鞋尖相触,他居高临下,睥睨一切春色美景,如此这般轻浮,仿佛是故意为之。
玉鸾没听见动静,过了片刻,这才抬首,顺着帝王的视线,她低头一看,立刻伸手捂住。
封尧更是不满了。
眸色微眯,剃干净须髯的男子,少了沧桑,却多了凛冽。
阴阳怪气道:“怎么?朕不能看?”
玉鸾:“……!”
美人瞪了帝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