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国纠结了几秒,说好。
家里暂时不缺肉,没必要高价买苍蝇叮剩的。
超市里人多,但不拥挤,好多人扫了眼环境就嘀嘀咕咕发牢骚,见人往肉区移动后,忙不迭挤过去精挑细选起来。
抱怨没了,随之而来的是比较,商量,询问...
超市只接受现金支付,排队时,后面的人看她们只拿了米和柴火,拍顾明月肩膀,细声细气的问,“你们不买肉和零食吗?”
顾明月往零食区眺了眼,“钱紧张,这次就不买了。”
“能不能买来给我,我给你们钱。”她身后站的应该是她老公,手搭在她肩上,将她回揽了下。
顾明月穿着防护服和救生衣,装备齐全,自认没什么威胁。
女人看她不说话,压低声说,“我给你50辛苦费。”
顾明月看她袋子里有零食,还价,“100。”
女人几乎没有犹豫,“好。”
“你要什么肉?”顾明月说,“你自己过去选。”
女人推他老公,让他老公选带鸡腿的鸡肉,零食尽量拿没有薯片的。
双方在门□□易。
两人上船走后,顾建国若有所思的说,“咱拿回去卖给27楼肯定能赚更多。”
可惜之前他没想到,白白错过赚大钱的机会。
“咱把柴火卖给她也能赚钱。”卖肉给27楼吃出问题肯定会找她,柴火拿来烧的,没有危险性。
“咱不留着烧吗?”
“咱烧柴自己去山里捡。”顾明月说。
“也是,消防队的回来了,咱想出去就能出去。”
顾明月也就随口一说,她有煤气罐,有蜂窝煤,还有户外插充充电宝就能用的无烟灶,没必要烧柴把家里弄得烟雾阵阵的。
楼里烧柴的人家墙面都熏黑了。
还有络绎不绝的木船来,顾建国找刚刚送他们来的那人,找了一圈没找到,后面的人催他们,“快上船啊?”
“上哪艘?”他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顾明月指侧边,“船头船尾红色的。”
政府已经像规划地铁那样规划船只了,红色线路城西,黄色城东,绿色城北。
船上没有熟人,看她们父女俩装备齐全,袋子里却没肉,好奇的打量她们,有个瘦个子男人问,“你们哪个小区的?”
顾建国反问他,“你哪个小区的?”
瘦个子犹豫了下,“夏威夷西岸…
前几年流行高大上的洋名,所有小区都是这种名,瘦个子盯着顾明月手里的袋子,“怎么不买肉啊?超市不是每天都开门的,下次采购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顾建国盘腿坐着,幽幽吐出两个字,“没钱。”
船尾蹲着的女人斜起半边嘴角,“住那小区还没钱啊?”
塞纳河畔是公认的有钱人住的地方。
顾明月屈膝蹲着,这种时候她都是不说话的。
顾建国往后仰了下,讳莫如深道,“住那小区没钱的多着呢,就现在这情况,谁敢说自己有钱啊。”
也是。
超市看似恢复了,商品种类少得可怜。
瘦个子和其他人聊天去了,他旁边蹲着个秃顶的男人,他问他,“你们小区死人了吗?”
秃顶男人回,“怎么可能不死人?老鼠成群,吓都吓死了两个,防疫站的人来搬尸体时,两人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带着惊恐呢。”
瘦个子:“我们小区倒没有吓死的,不过被咬死了十几个,官方现在也没公布死了多少人,依我看,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谁说不是呢?”秃顶男说,“我老婆同事抽调到养鸡场那边,回家整夜整夜睡不着,说那边死人多得防疫站不搬运了,直接就地火化…”
“啊?”
船上的人齐齐看过去,船尾女人一脸诧异,“这么严重吗?”
“咱们住高楼,有门有窗,进老鼠了想办法赶出去就行,养鸡场全是大鸡棚,能把老鼠往哪儿敢?”秃顶男提了提鼻梁上的口罩,“幸好政府把捐出去的粮食追回来了,不然咱们饿都得饿死。”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政府第二次发物资时就说了米粮有的是,缺的是新鲜蔬菜和柴火。
见秃顶男知道得多,船尾的女人问他,“山里种的蔬菜怎么样了?”
“全被老鼠祸祸了。”说到这,他想到什么,扭身干呕起来。
“你们家里又去山里当志愿者的吗?”干呕完了,他问。
“前几天不是就不招志愿者了吗?”
“知道为什么吗?”他揪着口罩擦嘴,眉头紧锁道,“山里有蚂蝗。”
“蚂蝗不是田里才有吗?”
“山里也有。”秃顶男人说着又趴在船沿干呕起来,“肥咚咚的,比长线虫还恶心。”
“今年咋冒出这么多虫灾?”
“谁知道啊。”
山里出现蚂蝗的事儿让船上的人短暂的失语,到一处橙黄色的外墙楼道边,船尾的女人起身离去,经过顾明月身边时,耐人寻味的说了句,“你们男人还好,咱们女人才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