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宝珠胸前抱着个背包,背包拉链裂开,露出里面粉色的毛毯,她拿手挡住,“顾姐不想和组长一条船吗?”
“不想,我怕死。”
顾明月大可以说些冠名堂皇的话糊弄她,但她好像还有点做人的道德,实事求是直言,“他是组长,每个组员有危险他都会义无反顾,我是个小市民,遇到困难只想保命。”
包宝珠低头,将毛毯摁回拉链里,没有立刻回答。
顾明月让她自己考虑。
“要不还是不换了吧,刘姐和我聊得来,我要是不经她同意就让她和你一船,她肯定不爽。”说着,她顺了顺肩头的头发,为难道,“刘姐刚给我染头发,我就这么做,不是翻脸无情吗?”
不管她真正怎么想的,顾明月尊重她。
到地点时。
李泽浩已经在安排大家练习划船了。
想到16组落水的志愿者到现在都没来,大家表情都很严肃,完全不像刚学那会吊儿郎当的,黄发女划出去几米划回来,问李泽浩,“方向怎么控制啊?一让我转方向我就忍不住双脚用力。”
李泽浩耐心解答,“你想往哪边转,重心就往哪边倾斜,幅度不要太夸张,否则船容易翻。”
他给示范了遍。
顾明月的情况和黄发女差不多,一着急,两只脚就下意识使劲,想扭动脚迫使船转动。
黄发女照做,刚开始有些生疏,慢慢就上手了,顾明月记着他的话,也认真练习起来。
下午四点的时候,防疫站领导来慰问,送了几个带红色箭头的指示牌。
“水灾持续,我也和大家一样心力交瘁,但再苦再累,我们都要坚持,我们是党员,是祖国的核心力量,绝对不能消极怠工…”
领导的嗓子仍是哑的,但气势磅礴,字字铿锵。
“各地疫情情势严峻,我们要严格把关,漏放一个,身后几十万的百姓就会受到威胁,我们的家人,亲戚,朋友,就会多一分面临死亡的危险!”
“茨城的明天,我们要一起守护。”
所有志愿者激动的鼓掌,领导问,“还记得我们党的宗旨吗?”
众人齐声呐喊,“为人民服务。”
场面激荡,顾明月都热血澎湃起来。
之后两天,来茨城的运输船没有出意外,顺着指示牌,主动到入口处排队检验。
小组轮换,她们换到了14组位置。
之前顾明月的船在小组最边上,现在换到了最中间,左边是包宝珠她们,右边是401她们。
早上八点开会,八点半练习划船,九点半回位置,下午两点开会,两点半划船,四点回位置待着。
每天都有船来,每天都有试图游泳进城的,14组轮到守入口时,半天就遇到好几个,其中一个发了狠,翻上船抢他们的救生衣,还装作狂犬病咬伤了人。
针对这次事件,每个组都备了警察用的电棍,还有游泳圈。
电棍领回来时,包宝珠问怎么分配。
“由我保管。”李泽浩一脸平静,“大家遇到危险先拉开距离,再通知我。”
包宝珠丧气。
危险也就刹那间的事儿,他哪儿赶得过来。
李泽浩并未理会她,而是问大家谁守离入口最近的位置。
还有两天就到他们组负责入口右边。
担心李泽浩脑热,顾明月几乎没有迟疑就喊,“抽签!”
既然大家都怕死,抽签是最公平的。
包宝珠瘪瘪嘴,脸色紧张,“我们没有电棍,他们扑过来咬我们怎么办?”
顾明月说,“谁守入口电棍给谁。”
李泽浩看顾明月,“电棍必须由组长保管,上面规定。”
“……”
果然,任何选择,收益和付出都是成对比的,跟着李泽浩安全,但也危险。
外地运输船只将人送到茨城,各个县的人由茨城政府安排回家,每个县到的人数不等,政府船要坐满才出发。
离得越近,船上那些等候的脸庞越清晰,希望,期待,麻木,绝望,啥都有。
有对父子天刚亮就坐到回老家的船上,约莫碰到老乡,问了句老家情况,得知一个镇成了汪洋,房子庄稼全无,烦躁的嚷嚷起来。
“不回家,我们要留在城里。”
顾明月的船离入口就五米左右,看到这个场景预感不好。
果然,父子两看到司机上船,身子一跃就跳进了水里。
两人不会游泳,在水里乱扑腾。
顾明月摸了摸自己的口罩,将防护服拉链拉到头顶,“咱们要救人吗?”
人心险恶,她不知道父子两会不会游泳,有的人为了进城,无所不用其极,昨晚北区还遇到个装旱鸭子,被捞起来就推攘志愿者,打人的,咬人的,啥都有。
她浑身发凉,握着桨的手使不上劲。
救人是救援队的事儿,但志愿者要上前抛游泳圈。
李泽浩动作麻溜,眨眼功夫,船就停在父子两面前,他把游泳圈丢下去,“抓着。”
游泳圈用绳子拴着,李泽浩紧紧攥着绳子。
他们没有戴口罩,而茨城对非城镇户口采用回户籍地做血液检查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