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泥挑到新工地去了?
顾建国被冻着了,进门就找纸巾擦鼻涕,顾明月给他兑感冒颗粒,“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这不该收房租了吗?我就想过去碰碰运气,还真看到你刘嬢嬢了,她也实在,随身把房租钱带身上的。”
他换了鞋,拿过孙子给的热水袋贴脸上,“晚上可不能出门,风太大了。”
他耳朵都被冻麻木了。
肖金花说他,“那你还不知道早点回家?”
他掏出钱放鞋柜上,“这不想着给家里增收吗?”
他加了半个小时候的班,然后去新工地找人,碰到塞纳河畔好多邻居。
胡阿姨儿媳妇还在哺乳期,政府特许她不用上班,但她还是抱着孩子过来了。
顾建国喝了感冒颗粒,坐在餐桌边,感触颇深,“这次看到他们,总觉得变了很多。”
“哪儿变了?”
“没以前的嘻哈劲儿了。”
肖金花给他盛猪蹄汤,好笑,“你当谁都是你呢。”
“章大爷过世了。”
肖金花顿了下,“啥时候的事儿?”
“过年那天,政府不是放烟花了吗?他在阳台上喊两个儿子回家过年,喊着喊着就倒地不起了。”顾建国说,“他女儿女婿在这边,还是12楼送他去的火化场…”
想到章大爷说起儿子时满脸的自豪,顾建国喉咙堵得难受,“多精神的老头啊,没有天灾,快快乐乐能活好几年。”
肖金花默然,把碗放到他面前,抽纸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听到哪儿死人就想哭。”
“年前那边乱了一阵子,刘大姐胃病犯了,现在都没好。”顾建国说,“她和我说,她死了,希望我给她套袋子送她去火化场。”
年纪越大,经历的死别就越多,顾建国尽量不去想那些破碎家庭的悲惨,但看到老邻居们被天灾磨垮了脊梁,磨灭了意志,活得像行尸走肉般,难过又无力。
“你说天灾啥时候过去啊?”
顾明月看向窗外望不到头的黑夜,“管它呢,只要我们在一起好好的就行了。”
肖金花给顾建国夹猪蹄,“那些深奥的你就别想了,想想明天午饭吃啥吧。”
顾建国:“……”
“你格局就不能大点吗?”
肖金花还嘴,“格局再大又怎么样,天灾又不听我的,难不成我让它走它就走啊。”
语声刚落,就听到哪儿有滴答滴答水龙头滴水的声音,顾家装了水龙头,但没有用过。
饮水机忘关水了?
顾明月起身去客厅检查,见墙面东一块西一块的有水渍,紧接着,楼下有人颤着声喊起来,“融化了,融化了,雪融化了啊。”
滴,滴,滴。
水滴声越来越多,像春日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树叶上,酝酿着无限生机,楼里一个人的呐喊变成无数人的啜泣。
顾建国赶紧去推窗户,以往要用喷□□才能推动的窗户,这次轻松就推开了。
结冰的窗框像淋了雨,外墙贴着的冰掉了些,墙面水润润的。
顾建国不想哭,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楼里的呜咽忍不住红了眼眶,“总算到头了啊。”
顾明月把卧室房间的灯打开,水渍渗进来,晕出一小片一小片的地图,有白色的水珠在墙上凝结,她冷静的喊顾建国,“爸,快把床挪个位置。”
“哦。”顾建国揉揉眼睛,带出几丝湿润湿了眼角,“往哪儿挪?”
顾明月指着内墙,“靠这面墙。”
两间卧室的床都要搬,肖金花进来帮忙,用干毛巾将墙上的水珠擦了,沉浸在喜悦里难以自拔,“春天了,是该升温了。”
顾明月全神贯注将靠着两面外墙的东西拿走。
极寒天的风大,卷起的雪贴在墙上,如今升温,雪彻底剥离墙面前,家里会像个水笼,祛湿汤必须开始准备了。
她喊肖金花,“妈,咱家不是有艾草吗?你烧点水,晚上给小轩和小梦泡泡澡,薏仁和红豆泡着,明早煮些带工地上喝。”
艾草是去年端午没有用完的,去年回老家,又去路边割了许多,薏仁和红豆是顾建国囤的,有的是。
肖金花诶了声。
她拿出烧水棒,烧了两大桶水,既然要洗澡,全家人都洗了,这样方便用洗衣机洗衣服。
等把红豆和薏仁泡好,瞥到桌上燃着的灶,后知后觉想起自家还没吃晚饭,“先别收拾了,把饭吃了来啊。”
“来了。”
所有的东西全部搬离外墙,发电机的位置也挪了。
一时之间,楼里都在挪动家具的位置,赵家也传来响动,想到赵程要出任务,她让肖金花她们先吃,自己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开门的是赵程,猜她想问天灾的事儿,主动道,“雪融化,洪水就退了。”
雪灾降临,下游省争分夺秒将河道疏通,洪水会顺着河并入海。
顾明月没有丁点雨过天晴的喜悦。
雪灾过后是永夜,动植物在永夜迅速变异,普通人根本束手无策,她担心的是政府建的围墙管用吗?
如果不管用,基地还是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