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心中琢磨，这顾氏语气听起来，怎么像是在敲打自己呢？嘴上应道：“大郎媳妇说得极是。是我疏忽了。”心中却不以为然，楚釸不过一介庶女，你的贤惠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既然顾拂云要表贤惠，田氏岂有拦着的道理？于是便差人把方姨娘叫过来。
顾拂云道：“方姨娘想必正在照顾八妹妹，我们直接过去就好了。”
田氏心中有些不豫，觉得顾氏也太抬举这庶女了，但也不好反对，便道：“我与你一道过去吧。”免得这方氏在顾氏面前说三道四，让顾氏认为她这个嫡母不合格。
姨娘方氏的院子，一共有五间房，正房小三间，小两间东厢房，以及一个小抱厦，住着两个婆子两个丫鬟。方氏住正间，楚釸住厢房。
得知大嫂亲自来看望自己，楚釸眼里闪过光亮，赶紧坐起身甜甜地叫道：“大嫂，您来啦。”又发现田氏，语气不知觉变得恭敬不已，“太太也来看望我了。”
田氏并不理会方姨娘的施礼，问楚釸温柔地道：“小八，身子好点了没？吃药了吗？”
“多谢太太关怀，八姑娘已经好多了。”方姨娘赶紧回答。
田氏横了她一眼，方姨娘眼神躲闪，身子瑟缩了下，下意识望向顾拂云。
顾拂云仿佛未觉，来到床前，问楚釸：“身子怎样了？好点了没？”
“好多了，大嫂找来的大夫，果然不一般，一副药下肚，我就好了大半了，头便不晕了，喉咙也不痛了。”
顾拂云已从张大夫嘴中得知，楚釸应该是肺炎引发的发烧。肺炎并不一定就会咳嗽，所以没有当回事，等发现时，已经发起高烧了。
顾拂云观看了楚釸的神色，借着握手的机会，给她把了脉，果然如张大夫所说的，是外感引发的肺炎。她又看了药方，还是比较对症的。便放下心来，让人放下燕窝、银耳、山参、阿胶之类的补品，正准备走人，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些陈旧家具外，并无任何摆件，不免惊讶。
“八妹妹屋里，怎的这般……朴素？”
方姨娘飞快地望了眼田氏，又赶紧赔笑道：“朴素点不好么？从小养成勤俭节约的习惯，也是好的。不然小小年纪，就大手大脚的，长大后那还了得？”
田氏道：“正是此理。咱们家已经够显赫了，小辈们早已忘掉咱们的老祖宗当初挣家业时的艰难。不是穿金便是戴银，如此奢侈浪费，老祖宗地下有知，不知该有多生气。”
顾拂云这才发现，田氏穿得也相当朴素，头上只戴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金钗，衣服也是素面的，本来面容就憔悴，再穿这么朴素的衣衫，看起来就更加寡淡了。
第366章 顶撞
顾拂云正色道：“四婶此话差矣，八妹妹是国公府的姑娘，金尊玉贵的小姐，怎能养得这么寒碜？这不是在埋汰我这个当家人吗？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苛刻小姑子呢？”又打量屋子，道，“屋子也太小了，八妹妹今年十岁了吧？也该拥有独立的院落。四婶，勤俭持家是美德，但姑娘的教养可马虎不得。居移体，养移气，国公府的小姐，若是养得唯唯喏喏，外人岂不笑话咱们家？”
田氏不悦地道：“我是八姑娘的嫡母，八姑娘的教养自有我这个嫡母来操心。大郎媳妇手中管着那么一大摊子事，也是辛苦，小八的事就不劳你费这个心了。我会加强对小八的教养。”
既然楚家的姑娘都是用来联姻的，自然要好生培养，可不能养在这种狭窄逼仄的环境下。
于是顾拂云正色道：“四婶，八妹妹不止是您的孩子，更是国公府的姑娘。国公府的姑娘，就该金尊玉贵，而不是为了节俭，就短了姑娘的排场和教养。不说我不依，就是祖母她老人家要是知道四婶这么对待庶女，也是不依的。”
顾拂云这话已算得上顶撞了，田氏蜡黄的脸气得越发蜡黄了。
顾拂云也懒得与田氏废话，直接道：“四婶，我在娘家时，我一个伯爵府的姑娘，也是住着五间大屋的独立院子，拥有两个婆子十二个丫鬟的排场。没道理八妹妹堂堂国公府的小姐，竟然住这种地方，身边只有一个丫鬟服侍。这要是传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八妹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呢。”
只差没说田氏苛刻庶女了。
也是，挽月堂每月发给四婶一千两银子，足够这一房的人过着金尊玉贵的体面日子了。八姑娘还住这种地方，屋子里还如此寒酸，甚至服侍的丫鬟也就这么一个。说出去谁信？
楚钰又道：“四婶，我这阵子帮着大嫂管家，多少也清楚外头的物价。像八妹妹这般，一个月怕是花不到二两银子吧。四婶，我记得，挽月堂每个月可是拔了一千两银给四房的。”
顾拂云看了楚钰一眼，再次感到意外，对楚钰刮目相看起来。
比起古人，现代人的教养可就差出了一个宇宙。现代人可没有“不能忤孽长辈”的规矩，不说婶娘，就是自己的亲妈，也是想怼就怼，想吵就吵。而古代，不说自己的亲娘，但凡是长辈，都得敬着忍着，就算有一肚子火，也只能婉转提出，而不是直接发难，除非撕破脸。
楚钰虽未明着指责田氏，但明眼人也能听出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田氏脸上怒火交织，对楚钰厉色道：“放肆，你一个晚辈，竟然敢对长辈这般说话。你以为自己还是之前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嫡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