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下眼，匆忙转移视线，不去看祖父。
“程蹊。”倒是程阁老先出声喊了他。
程蹊一愣，还是转身面向那边，恭敬着开口：“祖父。”
程阁老道：“你的情绪表露的太过明显了，收一收。我们没招你惹你的，不要甩个脸色给我们看。”
程蹊：“……”
他撇了撇嘴：“我哪有……”
“程蹊？”程阁老打断他的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情绪不要外露的太过明显，更不要因为自身的情绪而影响到身边的人。尤其是本身无辜之人。”
“……”
切。之前在驿站的时候他自己还不是跟那个洛书锦聊的很欢快嘛。难不成，就认识了那么一晚上，就把对方当成是自家人了？
一想到那儿，眼前就不由自主浮现出洛书锦的脸，以及洛书锦和云辞温柔说笑，而云辞对他句句有回应的画面。
他觉得烦。
心下虽有情绪翻涌，依旧不怎么高兴，但还是乖乖听话将脸上不悦的表情收敛了回去。怕自己收的不够好，还抬起手揉了揉脸，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毕竟这种情绪不是因为祖父和云辞而生，总不能让他们看自己的坏脸色。
放下手时，他下意识往云辞那边看去。
云辞还在看书，似乎并没有在意这边的事情。又或者说，她看书看的认真，都没注意到他和祖父有过言语。
他抿了下唇，转身侧坐着，掀开马车车窗帘后，趴在窗栏边望着外边经过的景色。
云辞眨了下眼，将手中书翻页。
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听见他们刚才说的话。
路程继续往前，走走停停，偶尔玩耍，见见程阁老的朋友。
因为沿路多次停留的缘故，路程比原本预计的晚了将近一个月。抵达北齐边境范围时，已是三个月后。
夏日的炎热已经褪去，秋日的寒意袭来。边境荒芜之处，更显寒冷。
风大而萧瑟，处处都透着寒凉意。
云辞将早就准备好的厚衣裳取出来给大家都换上，之前经过城镇时购买的火炉和炭火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程阁老是老人家，沿路风霜不小，可不能冻着。
几个侍卫轮流驾车，休息之人就在马车里休息取暖。
程蹊也在和他们的轮班之中，尚未至寒冬就一直在温暖的马车内待着，身为习武之人，多少也有些不太舒坦。
再往前，是肃启关。
肃启关外，沙场之中，那里是程蹊的父母战死的地方。也是程阁老失去他儿子儿媳的地方。
抵达肃启关时，守关之将叶极得知程阁老来，匆忙着前来迎接。
程阁老说：“我想去关外那片地方走一走，不知道将军是否同意？”
叶极有些诧异：“阁老，关外之地……”
“我只是想带我孙子去看看我儿子和儿媳战死的地方，还请将军体谅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对他们的思念。”
叶极思索后，还是答应。
云辞本想同他们一起去，但程阁老婉拒了。
他道：“云辞，你在城楼上看看关外风景，就不要跟着我们出去了。那边风沙大，不适合你去。”
云辞微诧，心中一瞬间有所疑惑，却也没有与他争辩，只点头应下来。
她站在肃启关城楼上，望着程蹊和程阁老走出关门，往前去，而后于一片空旷处停下来。
忽然间，云辞好似明白，那么多地方，为何老师要来的是边境了。
所谓亲眼看看边境之事也许只是顺便，那试题卷也只是一个理由的开头，他心中真正想的，是来此处祭奠他的儿子儿媳。只不过因为他年岁太高，身边人不愿意让他来这么远的地方，皇城中人也不敢承担远行出现意外的风险。
所以，只能假借新徒拜师历练的由头，不远万里前来此处。
云辞望着城楼下渺小的身影，心中不由感慨，其实，要是老师说实话，她也愿意带他来。
远行嘛，不论去的是何处，都是人生中珍贵的一次体验。
她抬头望向更远的地方。
萧瑟而荒凉，风骤起，黄沙席卷而来，将视线模糊。空气浑浊，令人忍不住想咳嗽。
云辞下意识抬起衣袖捂住口鼻。
边境艰苦，果非虚言。
她眨眼。此处所见所闻，都得细细记录下来。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
第41章
待到程阁老和程蹊回来后, 云辞和他们一同回到叶极为他们安排的住处休息。
回房后，云辞便取出自己的空白小册，将今日于肃启关前所见都记录下来。她写字写的快, 不过片刻之时就将自己要写的内容一字不漏记录好，而后检查, 确认无需再添加内容后收归至自己沿路而行记录的那一叠册子中。
满满当当，已经写完了十五本。
望着那些记录小册，云辞觉得很有成就感。这一趟，定然不是白来的。
片刻后, 有人敲门：“叩叩叩——”
程蹊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云辞, 祖父喊你过去，说是有事。”
“来了。”云辞应了声, 将装册子的盒子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