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良玉等人随着号角声前进,一直走到小楼前的广场上。
在正对扎穆寨大门的高耸建筑里,一位身着锦绣与耀眼银饰的女子自高台上缓步而下。
她身后跟了许多人,每走一步都带动身上的银饰在风中作响。
这位女子神情冷傲漠然,眉眼五官与那位黑衣男子一样深邃,尤其有一双浓黑而严肃的眉,看起来威严极了。
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候卢将军。
“卢将军,一别多年,许久不见。”
卢承锦将军沉声道:“再见多年,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会是这番场景。”
这是庄良玉头一回在卢承锦将军身上见到这种客套与疏离。卢承锦将军是个我行我素的武将,他身上没有常人久居官场之后的圆滑,反倒随着他的官职越来越高而愈发变得棱角锋利起来。
这位女子又往前走近两步,这才将视线放在了庄良玉身上。
“你便是近来将陵南道搞得乱哄哄的赈灾指挥使?”
庄良玉笑得柔和,又或者她这张脸本身就很难笑出什么压迫感来,天生嗓音里都带着三分笑意,“是不是搞得‘乱哄哄’的指挥使不好说,但黔州百姓的日子兴许要比先前好得更有奔头一些。”
果不其然,庄良玉话音刚落便看到这位女子眼中闪过的不悦。
立时便有人站出来喊道:“何人胆敢对大祭司不敬!”
紧接着便听卢将军沉声肃面道:“何人胆敢对陛下钦点的‘赈灾指挥使’不敬。”
庄良玉对上大祭司的视线,在她的眼中看到清晰的不悦。
是那种非常鲜明的,由于下位者的冒犯而引起的不悦。
庄良玉心中对扎穆寨大祭司的条件已经有了最初的预测。
她笑着开口,“我们已经如祝笙大祭司在心中所要求的那样如约来到扎穆寨,既然如此,祝笙大祭司是否也应该让我们见到永定王与镇北将军?”
祝笙大祭司的眼神冷清,视线落在庄良玉身上片刻,然后从人群中略过,“你会见到他们的。在此之前,诸位皆是扎穆寨的座上宾,只管享受便是。”
然后这位大祭司便在扎穆寨众人的簇拥下重新回到那栋高耸的小楼里,一直负责给他们引路的那位黑衣男子再次出现。
虽然礼数齐全恭敬,可半点也让人察觉不到他有尊重的态度。
黑衣男子行礼,声音又轻又快地说道:“在下黑雨,是祝笙大祭司的下属。诸位可随我到这边进行安置。”
穿过扎穆寨层叠的小楼,庄良玉等人走了约两刻钟的时间才到了歇脚的地方。
扎穆寨不像是个山寨,更像是一座修建在山体上的小镇。鳞次栉比的小楼依山而建,挨挨挤挤地落满每一寸土地。
扎穆寨中有许多人,见他们穿行走过,俱是好奇地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张望。
……
扎穆寨习惯席地而坐,屋里没有大雍北方常见的砖石地板,反倒用了柔软的草垫,不设高大桌椅,只有用来垫脚的蒲团。
等进了屋,黑雨刚走,左仪灵便立时忍不住了。
似乎是想骂方才的祝笙大祭司两句,可她想发火的对象又是她的母亲,于是极其愤怒地说道:“你们要小心那个女人!”
“黑雨是她的得力亲信,比她亲女儿都亲的亲信。你们在寨子里行事小心,她的手段很多,悄无声息就能要了你的命。”
左仪灵说完就气哼哼地转过身去,对着墙壁兀自生气。
一副谁都不要来烦我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知晓左仪灵的身世来历,又或者说从左仪灵从扎穆寨中跑出去以后,就从未掩饰过她的身份。知道左医女的人,几乎都知晓她是扎穆寨大祭司的女儿。
否则黔州主城里那些来自五斗山其他村寨的人也不会对左仪灵那样恭恭敬敬。
庄良玉看了左仪灵一眼,然后将人聚到一起,在确定眼下情况安全,无人监视之后,这才给八皇子赵衍怀详细说现在的情况。
“祝笙大祭司,姓左,本名不知,据传是扎穆寨的第六十七代大祭司。”
卢将军刚说完,对墙生气的左仪灵突然打断道:“左明秀,是第六十六代大祭司。旁的事别再问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好。”庄良玉改口道:“扎穆寨第六十六代大祭司,尊号祝笙。在看过扎穆寨的情况之后,能够猜测到祝笙大祭司要我们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八皇子问道。
咣的一声,左仪灵用力砸在地上,摆出个罗汉睡觉闭目养神的姿态,还嚷着:“别管我,我睡了。”
庄良玉只说了两个字,便叫回屋里七八个人的注意力,“回来。”
见所有人都看过来,庄良玉这才慢条斯理地蘸着茶杯中的水在矮桌上写下两个字。
连侧身假睡的左仪灵都忍不住好奇心凑了过来。
红木小桌上只写了两个字。
出、去。
第57章 静候
庄良玉等人在扎穆寨无所事事地住了三日。
这三日里, 扎穆寨中人好吃好喝招待他们,但绝口不提谈判和条件,即便卢将军等人有心想提, 也会被来服侍的人故意岔开话题。
这三日中,庄良玉见过扎穆寨种种情形, 反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焦虑扎穆寨独特的技术和先进的工艺。她显得尤为镇定,甚至在扎穆寨人有意无意地示威和展示实力之中确定了自己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