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良玉浅浅笑了一下,示意自己也不过如此。
“庄姐姐无需过谦,三日群青论坛,庄姐姐的风采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学子。如果这个人选是你,日后才可以放心。”
显然武宁公主心中所想的并非只像洛川郡主一样只有男女情爱之事。
“放心”二字出口,庄良玉便知想必低调的武宁公主也是知晓现如今到了动荡的时候,她的婚事不过是拿来制衡的一枚棋子。
“无论这是否是庄姐姐的心愿,都希望庄姐姐日后能过得开心。”一直面上无甚表情的武宁公主露出很浅的笑容,一瞬间就有冰凌花盛开般的惊艳。
倒是洛川郡主哼了一声,“她怕是半夜睡觉都要乐出声来!真是不知哪辈子撞了大运,竟然能走这般好运。”
说完便起身,显然不想再多看庄良玉一眼。
吃饱喝足的庄良玉非常有礼貌的感谢二人款待,站在小桌前准备送二人离开。
庄良玉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武宁公主先一步说道:“洛川姐姐,我有些额外的事情相与庄姐姐说,可否回避一二?”
洛川已经被庄良玉气了整完,当即哼了一声,送庄良玉一对白眼,半是威胁道:“公主有半点闪失唯你是问。”
庄良玉浅笑行礼,送洛川郡主离开。
“武宁公主有话请讲。”
庄良玉看到武宁公主略带好奇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走过,半晌带着叹息说道:“你的婚事并非全权是父皇决定的。”
庄良玉心中一跳,隐隐觉得这桩荒唐的指婚背后还藏着更多的秘密。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好是坏。但……也许女子的命运注定都身不由己,无论如何,希望你尚且能活得开心一些。”
“萧将军,当是良配。”
武宁公主云里雾里的一番话反倒证实了庄良玉心中觉得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顺德帝尚且年轻,即便皇子年龄合适,但仍旧不到如此着急开始布下棋子的时间。
寻常人议论她的婚事不过是说个稀罕儿,当个笑话就过去了。
但这些官宦之家中,有几个会想不明白顺德帝指婚所释放出来的信号?
庄良玉凝实夜空半晌,悠悠一声自嘲,“只希望你勿要让我再得了一杯毒酒草草了事的结局。”
……
***
顺德十一年,壬寅之秋。
九月十五,宜婚嫁。
天还未亮,庄良玉就已经被叫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去问春桃现在是个什么时辰,结果得了个连寅时都还未到的答案。
庄良玉心中一声长叹,这哪里是结婚,分明是要命。
庄良玉任由喜婆和婢女为她梳洗打扮,半垂着眼眸坐在镜子前打瞌睡。
昨天忙碌了许多,她哥又是不放心又是叮嘱地同她念到很晚,这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现在又被拎出来梳洗打扮。
妆一层一层的上,衣服一层一层的穿。
明明入秋天气渐凉,但庄良玉仍是出了一身热汗。
头上带了凤冠,各式珠钗压得庄良玉连转动脖子都要小心翼翼。
喜婆和婢女们忙得脚不沾地,庄良玉的五脏庙却开始造反。
她瞥了一眼旁边小几上放着的喜糖瓜果,思忖片刻果断将盘子端到自己面前。
外面已经能听到隐约的锣鼓声,连一贯稳重的夏荷都急急地喊:“快些!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东西还没准备好呢!”
“新郎已经到了,要开始叫门了!快些!”
庄良玉一身金红相映,衬得肤色莹白,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眼中清清泠泠的。
像隔着一层纱,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她什么也没想。
眼前纷乱的一切映在庄良玉眼中,世界仿佛在她周围形成一层真空的罩子,在动起来的世界里,唯有她是静止的。
连声音都仿佛被扭曲模糊。
她看着春桃急急地走来走去,听着外面的喜乐越来越近。
偌大的梳妆镜中映着她的眉眼,庄良玉从没见过自己如此盛装的模样。
在现代,她是个勘探工作者,整日风餐露宿奔走在野外一线。在这里,她是国子监中唯一不记名的女弟子,哪怕别人不曾提及,她也还是下意识选择了更为低调的服饰。
镜中的姑娘描着红妆,眉心有花钿,眼尾有飞红。
像是人间富贵花又好似云端谪仙鹤。
庄良玉不得不说,她真的是生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
“快快快!快把盖头拿来。”
倏地,眼前一暗。
罩子被打破,纷乱的声音瞬间涌入将庄良玉拉回现实。
外界的一切都被红纱阻隔。
在被带着离开梳妆镜前,庄良玉急急忙忙地抓了一把瓜果。
天知道这婚礼到底要持续多久,别还没结束她半路就饿晕过去了。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庄良玉听到了春桃和夏荷的声音,“二娘子,我们带着您走。”
房间的门被推开,秋日的风涌进房里,吹动盖头的一角。
庄良玉看到门槛外熟悉的鞋子。
寻常女儿家出嫁都当是由叔伯送亲,但庄家属实人丁稀落,庄太师去送又不合礼数,于是送亲的任务便落在了她哥庄良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