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的,李四就敢上门威胁作乱!此事万不能等闲视之”
坊令胡子昂连连附和,“确实如此, 唉......人心不古啊”
之后却只摇头轻抚胡须,不再多言。
这番态度姜至呈其实并不意外, 甚至他对胡子昂此刻的心理活动也能摸索出七八分来。
一则,坊令确实也有些力有不逮, 说白了到底只是个半官方性质的职位,平常不过做些登记户籍、上情下达之类的杂事,此时脱离了衙门差役的协助, 他自也气弱;
二则,两人熟识多年, 深知胡子昂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
所以,他敢断定在胡子昂看来,李四已被自家喝退并未造成不良后果,实没必要太过“兴师动众”。
事实上, 胡子昂确与姜至呈揣测一般无二。
他脑中急转,“如今衙门都没了, 且反正李四也并未得逞, 我又能奈他何呢?......只是实话却不能实说,总要稍微顾忌些姜家及蒋家三个男人。且不说敢于出坊去查探消息一事, 只姜至呈本人的武力及威望, 恐怕往后指望他协助自己的时候尚且不少呢”
心念之间,他已是打好了如何委婉和稀泥的腹稿。
张嘴正欲言, 姜至呈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只听他道:“因此事, 我已决定往后时时皆得留个男人守在家里。但......我家三个男人倒是无妨, 那些只剩孤儿寡母或伶仃老者的人家呢?”
胡子昂抚摸胡须的动作微缓。
姜至呈顿了顿, 语气仍旧平静,“或者,家里虽有男丁却尚不顶用;又或者即便顶用,难道还能时时刻刻守着家里不成?须知不早做打算总有坐吃山空的一日,但出了坊去可就鞭长莫及了!”
胡子昂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闪烁。
无他。
只因他上有年迈父母,下有两个女儿及一个不足七岁的儿子。
也就是说,老者、尚不顶用的男丁他家都占了......即便有侄子和几个想寻前程的年轻人常帮他跑腿,可若是真到了危急时刻能指望的恐怕也只侄子一人,然而侄子也有自己的家庭要顾......
姜至呈继续下猛药,“非常时期非常办法,若不在一开始便划出个道来让人有所顾忌,恐怕今后......若人人效仿之,到乱起来时再想控制,为时已晚矣”
说到‘乱起来’,胡子昂忍不住想起家里老人曾讲古的战乱时期,接着便不寒而栗,要知道那时连易子而食这等惨状也随处可见!
如今虽不是战乱,但说不定比战乱还不如呢!
战乱总归就是人打人,总有一方打输一方打赢的时候。倒是变异人......真的能有打赢的时候吗?
若前景真如他想象般的不乐观,而人们总有吃喝不足的时候,到那时......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你说的对!确实须非常时期非常办法!我这就叫小聪几人去通知大家”
说完,他又忍不住迟疑起来。
处理是要处理的,但是怎么处理得当呢?
于是便问道:“倒是这处理......贤弟可有想法?”
姜至呈老神在在地,开口轻飘飘一句话却差点把胡子昂吓个仰倒来。
他道:“乱世须用重典。但鉴于此番李四并未实际造成伤害,只逐出坊去以儆效尤罢”
这......这还是“只”吗?
如今坊外这个情况,逐出坊去无异于判了死刑呀!
胡子昂迟疑着又坐了下来。
须臾,试探着道:“......总归并未造成实际伤害,不若......便让他赔偿你们一些财物或粮食?”
姜至呈自然不会同意。
要么就别追究,若是追究了却只是让他赔偿了财物或粮食,那无异于放虎归山!毕竟,人心能有多黑暗?他曾不止一次见识过。
“按照此人心胸狭窄和如今物资紧张的程度,你猜到时他会更恨我这个苦主,还是更恨判罚他的你呢?”
“这......”
“胡兄,非常时期非常法啊!”
半晌后,胡子昂不由喃喃道:“没错,非常时期非常法......非常时期非常法!”
倒像是在说服自己般。
不过看来说服是有用的,只见他这回站起身来再不犹豫,直接嘱咐小儿子去将堂兄叫来。
因侄子赁住的宅子并不算太远,不多时侄子便随胡子昂地小儿子上了门。
“小聪,你去叫上老五他们,然后......”
他如此这般地交代着。
小聪是惯常替他跑腿的,很快并领命而去。
胡子昂回头看向一旁老神在在喝茶地姜至呈,忍不住道:“你倒是稳得住!到时候若大家不同意......”
毕竟逐出坊去可不是小事。
姜子扬勾起嘴角,笑了:“先前我所言之人家,胡兄认为坊内所占几何?”
只剩孤儿寡母或伶仃老者的人家或许不多,但谁家又没有妇孺、稚子或老者呢?再加上男丁不顶用或不多的情况......胡子昂本就管理着坊内户口,稍稍在心里一过,惊讶地发现如姜家般的反倒是少数。
......怪道他敢于提出这个想法来。
-------------------------------------
不同于上回听姜至呈讲述外间情况,当时并未大肆宣传,只附近消息灵通之人前来,即便如此坊令家里也挤了个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