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然后一瞬间，一股猛烈的撞击袭来，巨大的声响之下是极致的眩晕，她能在余光之中看着前座的伏父伏母，被突如其来的卡车撞开，几乎是片刻便扭曲。
炸裂一般的血花飞溅，崩出血来。
她晕过去。
救护车和警笛在朦朦胧胧之中响起来，嘈杂不堪，伏明落宛若堕入了最深的梦境里。
她梦到院长母亲让她多笑一笑，梦到那对第一次收养她的夫妻对她诉说着爱意与最后的哭诉，梦到她在孤儿院养的那条小黑狗，白白的尾巴尖被孩子摔打着染上血迹。
她能梦到在孤儿院平淡至极的日常与情绪，也能感觉到自己扯起的唇角是不带着笑意与欢喜的。
……
明明是场极其惨烈的车祸，伏明落却不久之后睁开了眸子，她起身，茫然地看着周围。
远处而来的亲戚在和医生警察交谈着，一个伤得不重的孩子的清醒，远远比不上他们目前处理的事情。
“真可怜啊……怎么会这样？”
“真的不能再抢救一下了吗？”
“……那个尸体已经，扭曲了啊。”
“这场车祸，真的是太可怕了，两个孩子还那么小……这该怎么办啊？”
这样说着。
他们的脸模糊不清，但是那种神色伏明落还记得，同情、遗憾、惋惜、悲伤，在模糊的脸上淋漓尽致。
伏明落抬眸看着他们，表情没有波澜似乎仅仅只是消化着这样的话语而已。
她在这场车祸之中，仅仅只是额头被撞伤了而已，现在已经缠上了绷带，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再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但是伏父伏母死了，一瞬间被卡车从车侧撞得扭曲，连同肚子里妹妹一起——死在了车里。
伏明落怔然听着他们都交谈，然后颤抖着虚弱的身体起身，慢慢走下床，小小的身影没有人注意到，她扶着墙面，一步步走着，在医院里慢慢找到了伏清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身影。
他哭得抽噎颤抖，喉头却因为泪竭再发不出嘶哑的哭声。
伏明落那时候只是怔然，看着他蜷缩起来的身影，嗓音很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灵，在寂静的角落里一声声冲击伏清的耳膜。
她说。
“——也没人爱你了吗？”
“让我来爱你吧。”
第59章 野狗
伏清和伏明落是互相“相爱”的。
她对伏清做出了诺言, 说着以后有我爱你。
就像是她没被人爱过，在空洞的内心里，猛然被另一个缺了爱的人填满。
伏清以前很好, 对吧？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有着完美的家庭，有着孤儿院里收养来的妹妹，温柔, 漂亮，是童话书里的人生。
但是现在他碎了，从内到外碎得彻底，没人爱他了，就像是没人爱过伏明落一样。
大抵是她因为那句呢喃一般——没有妹妹就好了, 的话语之后是崩出血花的车祸。
妹妹真的没有了。
连同父母一起。
伏明落只是看着伏清碎掉的背影，在莫名汹涌的情绪里, 轻声说着，有我来爱你。
伏清格外执拗拒绝了亲戚的抚养，和伏明落在伏父伏母的那套房子里一起生活直到长大。
他们都是碎掉的孩子，所以拥抱在一起，亲吻着来获得爱意。
伏明落能在里面感受到颤抖的情绪与满足，让她久违感到名为“幸福”的东西。
爱着伏清的日子，和他相拥的日子, 被他爱到日子，和他亲吻的日子, 有人陪伴的日子……都好幸福。
她像是稍微迷失在了这样的情绪中。
其实无论谁也好, 只要能将她满心的情绪与爱意宣泄出来, 灌满到另一个人身体里去，她也会“爱”上那个人的。
她的爱意执拗简单, 就像是执念一样驱使着她行驶这样无聊的人生。
伏明落眸中恍惚平淡，又紧紧抱住伏清，在伏清颤抖的嗓音里，才轻声说。
“欢迎回来，哥哥。”
“只要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会感觉到很幸福。”
……可是这样的话伏清不信。
如果感觉到幸福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丢掉沈烬临，让他变成野狗？如果感到幸福的话，为什么不一直紧紧抱着他，诉说着爱意？
伏清感觉到稍微有些东西变化了，他闭了闭眸子，轻声道，“明落……我，不会再走了，我会一直爱着你，一起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他的嗓音很温柔，眸中都是溺爱的无奈，似乎笃定她会回去。
猛然，伏清顿了顿，抿了抿唇，眼神晦暗恍惚，似乎想到了曾经二人相依的日子。
他乖巧的妹妹穿着校服裙，优雅流畅带着少女感的身体高挑又漂亮，柔软的发丝披着，面上是完美的笑容，对他说着，哥哥，我爱你。
他也是那样带着爽朗温柔的笑意，就这样，两个人互相扶持着、爱着、活下去。
哪怕伏清已然成年许久，还是为那样的场景而心动着，扑通扑通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的甜腻。
伏明落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略微思索着，微微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