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盛一瞬间怔然在原地，听着刺耳的“烂”字，面色一瞬瞬发白，又像是无力反驳一般，垂下头，宛若落败。
温评的脸色变了。
他没想到沈华盛死去的亡夫影响依旧这么大，只是寥寥几句，沈华盛便宛若落败了一般，一句反驳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不行！
再这样下去……再让这小贱人骂下去，沈华盛一定又会发疯说着什么愧疚而收回刚刚那些分财产的话语。
温评表情焦急，紧紧握着沈华盛的手反驳道，“烬临！别逼你妈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都要往前看，你怎么能这么骂她呢，你这孩子真是——”
“你父亲都已经去世了十几年了，为什么你不能放过你妈啊！”
对，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和沈华盛？！
“他那是，那是自杀的啊！”
都是他自己选择死去的，为什么要怨恨他们？！
他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十几年啊，日日夜夜装得贤良淑德，讨好求怜，而她却为了那个早死的男人留下的小贱种，不让他生出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他也是个男人，他也想要当父亲啊！
甚至沈华盛要把财产全部留给这个小贱种，若非他使了手段又哭着哭闹，他肚子里这个孩子还不一定能怀下！
都死了十几年了，一个自杀的疯男人而已，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温评的眼里带上泪意。
沈烬临听着他的这番话，猛地顿住，淡漠冷凝的表情一下子染上膨胀的怒火，本来虚无平淡的视线一下子移到他身上，嗓音沙哑凶戾。
“喂——贱男人，你说什么呢？”
带着喉头浓重的哑然与戾气。
“这里就属你这个贱人没有发言权了，阴沟里爬上来的东西就该滚在那里当一辈子的下贱胚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的表情冷戾，带着压迫感十足的厌恶。
温评猛地被他的眼神与气氛吓了一跳，下意识收缩了一下。
沈烬临的怒火却愈演愈烈，回想着刚刚温评带着委屈的话语，唇角撕扯起，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癫，甚至想要拖着虚弱的身体摁住他。
“他确实是自杀的啊，不是你们这些贱人和烂人一起逼迫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再这里装哭说话，都说了吧，下次吧叉子插到你的眼睛里，你忘了疼了吗？！”
温评吓得想躲，一旁沉默的沈华盛却猛地起身扼制住了沈烬临，她表情失控，大叫一声。
“够了！”
一瞬间，气氛沉寂，沈烬临也粗喘着气，压抑着呼吸。
沈华盛眼眶发红，指尖颤抖着，这场闹剧与刺激的话语一遍遍在她脑中回荡，是温评那句——
‘你父亲都已经去世了十几年了，为什么你不能放过你妈啊！’
‘他那是，那是自杀的啊！’
这几句话宛若咒语，冲击着她内心的角落，沈华盛像是崩溃了一般，伸手捂住自己的头，控制不住，大喊着嘶吼。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啊！”
嘶吼、怒火、崩溃。
云安，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啊——
尾音是颤抖的哭腔。
温评和沈烬临被沈华盛突如其来的疯癫弄得一顿，沈烬临的表情也带上了一丝茫然。
沈父是沈华盛不能触碰的地方，当年的事情闹得难看，温评这些年来也刻意不去触碰，而是等待着时间将沈华盛心里那块磨灭。
可谁知道，沈华盛的反应会这么过激。
沈华盛猛地捉住沈烬临的肩膀，嗓音沙哑，眼眶红着。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啊——！”
饱经风霜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人狼狈的哭喊着，宛若崩溃一样呢喃着沈父的名字，哭着求他，放过她。
她甚至还痴狂疯癫一般揪住沈烬临的肩膀 ，看着他们重合的、愈发相似的脸，恍惚着，然后哭喊出声。
“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不爱他，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呜……”
沈华盛终于压抑不住哭泣，她抿住唇，嗓音呜咽。
“因为，他是个疯子啊——”
沈烬临猛然顿住。
他知道沈父是怎样的人。
他会一遍遍把他的头按在浴缸里，在潮湿的浴室、窒息与死亡之间说着，“我爱你。”
他会哭着说着爱沈烬临，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又在转眼之间，眉目冷漠，起身垂眸苍白又像是看待没用的垃圾。
他会恍惚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将饭灌到沈烬临的嘴里，又像是单纯不染尘埃的白玫瑰，在阳光下温柔至极。
……
被娇惯长大的王子不知人间疾苦，身为玫瑰，以爱意作为生长的养料。
——他用荆棘缠绕在沈母身上，一天比一天更紧着束缚她、爱着她……近乎将她融入血肉，吃下肚子。
他甚至会因为不能将她拆之入腹而哭泣着蜷缩起来，漂亮艳丽的脸上满是委屈的泪痕，低低哑哑，说着爱沈华盛。
他是个控制狂、偏执的漂亮疯子。
是朵柔软又漂亮的菟丝花——不对，他的菟丝花上有荆棘，又长出白玫瑰的样子，在血液里，变成艳丽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