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薇叹一口气,向外走去。
温岱愣怔一瞬,来不及细想,在她身后说道:“江小姐,退婚是家中长辈的意思,我不同意,我还是想娶你,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没再刻意压低声音,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一旁收拾玉器的店小二瞠目结舌,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天,竟也能看到这样的大戏。
他就说嘛,那个美少年很像是姑娘假扮的。
江明薇本不欲多作纠缠,见此情形,也明白不说清楚不行了。
此时她已经走到店门口,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神情恳切:“温公子,这种话还请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我婚约既除,缘分已尽。再说这些,不过是徒生事端罢了。”
听到“缘分已尽”四个字,温岱心中一阵刺痛,应声道:“什么缘分已尽?你等了我四年,难道四年的情意就能这么说断就断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
“那怎么重新开始呢?你能说服长辈重新议亲,还是有办法能让那位退婚?”停顿一下后,江明薇容色和缓一些,又问,“这些日子,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你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吧?”
“那位”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谢廷安要娶江二小姐一事,温岱自然听说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自责难过。倘若江二小姐要嫁的是别人,那还倒罢了。但她被迫嫁给太监,他岂能坐视不管?
思及此,温岱脑海空白了一瞬,盘桓在心中多时的想法脱口而出:“我不能娶你,但我们可以私奔。”
“私奔”二字,不亚于石破天惊。
默默看戏的店小二以手掩口,唯恐自己发出声响。
江明薇眼皮一跳,震惊之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见她并不出言反对,只当她默认了,温岱精神一震,信心大增,大着胆子道:“这些年我也攒了一点钱,我们可以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粗茶淡饭也有滋味。”
话音刚落,便有“啪啪啪”的击掌声从外面传来。随后是一个略显清冷的男声:“精彩,真是精彩。”
几人一愣,齐齐扭头看去。
只见玉翠阁外,不知何时站了一行人。为首者身形修长,眉目清寂。
是身着御赐飞鱼服的谢廷安。
说来也巧,他今日来东市,本是要查抄一个私藏兵器的铁匠铺。原本这事不必他出马,是他近来心情不错,才亲自走这一遭。
谁知刚结束正事,就意外在附近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心神微动,不由地多看了两眼。一愣神,关于“私奔”的话语便传入他的耳中。
春日的午后阳光灿烂。
江明薇却觉得周身莫名地有股凉意。
谢廷安的视线自她身上掠过,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缓缓补充一句:“……感天动地。”
江明薇脑子“嗡”的一声,鲜血往上直涌,尴尬、羞窘、又无措,恨不得立时掩面疾走。
她顾不得去思考他为何会在此地,胸腔里满是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找个安静地方,而不是在此地被他听个正着。
轻咳一声,江明薇试图解释:“我们是偶然遇到,胡乱说上几句话,不是真的有心……”
温岱的长姐在宫中为妃,他并非毫无见识之人,立刻认出这是谢廷安。
担心对方为难江二小姐,温岱想都不想,上前一步,将明薇挡在身后:“不关她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打探到她的行程后,特意来这里堵她的。也是我鼓动她离家出走,她并没有答应。”
谢廷安眉梢一挑:“哦?是么?这么说来,都是你一人之过了?”
温岱咬牙:“不错。”
“还真是条汉子。”谢廷安轻笑,笑意不达眼底,“那你可知道,按本朝律法,拐带人口,该如何处置?”
随着他的话,跟在他身后的番子们立刻“唰”的一声亮出兵刃,齐齐指向温岱。仿佛只等谢督主一声令下就将温岱捉拿归案。
锃亮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着寒芒,将温岱围在其中。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只怕稍有不慎,就有人血溅当场。
江明薇见状,急忙帮他辩白:“不过是失意人的胡言乱语,我又不会跟他走。哪能算拐带人口呢?放了他吧?”
谢廷安眼皮抬了抬,没有作声。
江明薇心思急转,生怕事情闹大,只能硬着头皮向他走去,在他数步外站定,大着胆子问:“阿行哥,我出来很久了,你能,你能护送我回家吗?”
说这话时,她抬眸直视着他,一双盈盈妙目中除了恳求,不见其他情绪。可那丝丝颤音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她分明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方才她有心拉一拉他的衣袖,像小时候那样。但又实在不敢,只敢叫一声“阿行哥”。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过了一瞬。
谢廷安淡淡拂了她一眼,下巴微抬,示意她站在自己身侧:“过来。”
“嗯。”江明薇依言站过去,心里悄然生出一丝喜意。
对方并未拒绝她,这让她隐约有种预感,今日之事或许能就此轻轻揭过。
“温三公子,今日之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谢廷安声音不高,威胁之意毫不掩饰,“但我不希望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