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去哪里。”迟简问出口。
“去一趟坟场吧”云寒客低头轻抚木盒, “你把我送去就行,你在外面等我。”
迟简没有回复云寒客的这句话, 而是另提一句, “得先去置办点儿东西,先去一趟殡葬店吧。”
……
最后迟简还是没有跟着云寒客进去坟场。
其实她不是一个讲究的人,也没觉得自己去帮云寒客下葬母亲有什么忌讳, 但是云寒客死活不让她跟去,最后只是一个人, 拿着一把铁锹,夹着一把黄纸, 抱着装着母亲骨灰的木盒走了进去。
他在里面一呆就是四个小时。
迟简不知道这几个小时里他经历了什么, 内心又有了什么转变,只是在天渐黑的空旷墓地中等来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可怜。
看着云寒客已经被泥土覆盖的衣裤, 又看了看明显是哭过的眼眶与泛红的额头, 迟简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抽抽地难受。
“怎么弄成这样。”
迟简拿出湿纸巾弯腰为云寒客擦拭身上,就像他曾为她拍弄毛拖鞋上被人踩出的脚印一样细致。
“都弄好了吗?用不用我再让人来平一平土。”迟简抬头。
云寒客没有拒绝迟简的动作,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迟简动作, 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将身上弄得干净一些,迟简便将人扶上了车座, “先上车吧, 别冻坏了。”
一上车, 迟简迅速就将暖风开到最大, 云寒客的双手冻得冰凉,迟简已经觉得他早已失去了知觉。
她主动执起云寒客的手仔细地擦拭着每一片皮肤。
“今天有点晚了,我们先回家去,等明后天的白天我们再去买些东西来。”将云寒客的双手都擦干净,迟简一手紧握着他的手回暖,一手又向那张漂亮的小脸擦去。
“行吗?”
云寒客盯着迟简的双眸一动不动,最后在迟简落下话音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
晚上,迟简洗漱后便想去看看云寒客。
今天他亲手将自己的母亲下葬,又在猎猎寒风中站了四个多小时,她怕这人郁结于心,再感冒了。
‘咚咚’
她敲响了云寒客卧室的门。
获得许可之后,迟简推门而入。
云寒客此时就坐在床边,双手整理着软枕,看着迟简进来屋内,也没有什么意外。
“我没事。”
他率先发声。
他知道迟简是在担心自己的情绪,所以也以最快的速度给予了她回应,他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有些伤心,这是一个很正常的情绪。
“没事就好。”迟简将手中的温牛奶递给云寒客,“你今天吹了太多寒风,一时半会儿很难暖回来,先把牛奶喝了。”
迟简坐到了他身边。
“明天冬至,我们可以早一点儿去接翠翠和东东,你不是早就想见她们了吗,正好可以带她们去买点……”
“迟简。”云寒客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我家伤到你的那一柄匕首。”
迟简当然没有忘记,她记得那一柄匕首十分锋利,当时云寒客说是他妈妈给他用来防身的。
她对云寒客点头,然后她又听到云寒客继续道:“那匕首很锋利,也很坚硬,是当时云刚用来杀猪的,请了村里最好的铁匠打出来的。”
迟简没有出声,而是认真地盯着云寒客,表示自己在听。
“当时我用他挡住了云刚的砍刀,它都完好无损,但是……”云寒客停顿了一瞬,“但是今天它在我为母亲挖好的土坑旁,断了。”
云寒客将断裂的匕首自包中取出,放到了床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它却断了。”
他一下下地抚摸着匕首断裂的纹路,长眉哀怆地向下耷拉着:“妈妈没了,匕首也断了,我……”
在幼时,是妈妈为他挡下了一次次的暴打与虐待,长大了,是这把匕首为他斩断了一次又一次的不怀好意。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没有可以来保护自己的东西了。
迟简倾听着云寒客的诉说,她拿起那柄已经断裂的匕首,仔细观察,发现它并不是云寒客口中的突然断裂,这柄匕首应该在当时被砍刀强砍后就产生了裂缝,只是一直放在刀鞘内,今日天寒地冻才突然崩裂。
她将东西放回了原位:“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将你完好无损地送到了你母亲的面前。”
迟简抬头,对上云寒客苍白的面容,他好像在这件事情上分外坚强,从未在她的面前掉落过一滴泪水。
但是就是这种不合时宜的坚强,却让她难以控制地心疼。
“它该回去复命了,”轻抬手,迟简捧住了云寒客的侧脸,她轻轻用拇指摩挲着他仍翻红的眼尾,“以后我会护着你。”
一滴泪落下,砸在了迟简的指腹上,好看的长眉轻拧,云寒客哀痛地闭上双眼,泪如断线玉珠。
他就那么直直地坐在床上,不声不响,却持续地落下无声泪。
迟简心疼,她一手将两人之间的碎裂匕首移开,靠近云寒客,她知道他此时需要发泄,便抬手以不可抗拒的力道将云寒客的头按到了颈窝。
迟简一下下地顺着云寒客的后背,直到那人从克制到肆意的痛哭,他的两只手轻轻地拽着她两侧的衣角,却没有再唐突一步环住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