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启苏家之事,案件牵涉甚广,科举事关国运,自是人神共愤,然按本朝律法,全族流放之刑有失偏颇。”
“苏瑞所得贿钱,皆存于钱庄,因其心虚,所用极少,从未施以其族人,且其族中少有参与或知晓此事者,实在无妄之灾。”
“苏家上下一百五十一人,老者三十,幼者二十,恐遭流放之刑皆不得终,稚子何辜。依法改判没其家产,逐出京城便可,求圣上仁慈,叩请圣裁。”
奏折纸张泛黄,朱砂批注与圣印皆在,断没有作假的可能……
苏兰隐神情有些呆滞,死死盯着这份奏章,眼泪一滴滴落下——
稚子何辜,稚子何辜啊……
如果不是那节度使,自己妹妹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不至于痛苦地死在那蛮荒之地!
苏兰隐终于忍受不住,头抵住地面,放声痛哭起来。
自己家人本来可以活的,可以活着的!结果五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他不人不鬼地活了五年,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结果根本就是恨错了人!
谁能想到说出“稚子无辜”的人竟然是那暗阁阁主?
谁能知道自己心中苦苦渴求的上奏之人竟然是他最痛恨的暗阁?!
为什么要这样……
苏兰隐拼命抓住自己的头发,如果圣旨可以实现,或者哪怕自己早一点知道,都不至于让自己到如今这种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变成这种人?
苏兰隐哭得快喘不上气来,抬头看见不远处还有一份圣旨的起草记录,下意识伸手想抓过来——
这时一只手忽然在眼前出现,当着他的面将卷宗抢先拿起……
“真可怜啊,不过还好,至少死之前知道了真相。”
头顶传来一声感叹,带着一丝嘲讽与戏弄。
苏兰隐认得这个声音,双手止不住地发抖,愣神了很久,慢慢抬头看去——
他曾以为这个人是拯救自己的神,最后才发现这人是个彻头彻底的恶鬼……
第29章 天牢之变
雨后清晨, 天空明澄,朝阳灿烂。
萧景兮看时辰差不多了,从厨房将备好的食盒提出来, 准备前往捉妖司。
然而刚要踏出大门之时,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个时辰你要去哪儿,我昨日和你说过最近不要出门吧?”
萧景兮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规规矩矩问好:“父亲早, 孩儿已入职捉妖司,自然要每日去供职。”
萧庭弘走了过来, 看着这个低头乖顺的孩子, 淡声道:“这几日就不用去了,待在家里。”
“为何?”
萧庭弘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反问道:“让你在家里几天还不乐意了吗?我一个月不在家你倒是野惯了, 不准出去。”
说完萧庭弘便转身准备离开,可谁知身后的人却忽然道:“父亲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语气十分平静,似乎话里有话。
萧庭弘转头, 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萧景兮直视面前的父亲,淡然道:“昨日相王因何前来?”
萧景兮不傻, 昨日和夏离听完那番对话,他也能听出自己父亲对于党派纷争的犹豫不决。
新帝继位后一直兢兢业业,无过且有功,相王若真在这种时候夺位那就是谋反, 这其中利弊萧庭弘作为丞相是断不该犹豫的。
萧庭弘没想到他问这个, 脸色凝重, 沉声道:“只是恰好路过前来拜访罢了。”
萧景兮听见这个回答, 眼中神色淡了些,轻声道:“真的吗?”
“你当如何?”萧庭弘有些烦躁起来。
萧景兮侧身缓缓道:“父亲,其实您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不过我之前一直坚信您至少是一位好丞相。”
少年立与朝光之中,语气缓和,面容平静,眼中神色淡漠,却又隐隐透着丝失望。
萧庭弘顷刻愣住,望着这个一向温润得体的孩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萧景兮也不想多言,提着食盒走出家门,没有再回头。
———
在捉妖司附近的街道,萧景兮算好时间,十分“恰好”地碰见了悠哉悠哉往司里走的夏离。
“小公子?”夏离看见人笑道:“你今天也迟到啦。”
“是啊,起来晚了,”萧景兮面不改色,十分自然地把手上食盒提起来示意道:“吃早点了吗?”
上次点心的味道确实好,夏离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有些期待地盯着那食盒。
萧景兮笑了笑,将食盒打开递了过去。
糕点的甜味十分喜人,夏离也没推脱,道了一声谢,随手拿了一个水晶糕。
咬下去味道极佳,看来蜜糖是真的特意放了不少,估计除了自己没谁受得了,更别提这看上去就口味清淡的小公子了。
回头望了一眼正微笑的少年,夏离忽然有些无奈,道:“是不是甜了一些?”
本意是想他不用太过顾及自己的口味,可谁知萧景兮却很自然道:“没有啊。”
说罢自己也伸手拿了一个翠玉豆糕,咬了一口道:“感觉挺好的。”
夏离愣住。
直到看着萧景兮面色如常地将一整块糕点全部吃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想:难道加料不一样?
接着同样拿了一块翠玉豆糕,一口咬下甜味相比之前的有增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