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得稀碎。
他缓慢地扭过头,就看见年羹尧一个糙汉子很不讲究地单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好你祖宗。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拉下那只不规矩的爪子,掀起眼皮,看了看远方,没人。
他周身气压更低了,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随性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睨着没心没肺的年羹尧,缓缓吐出能冻死人的字眼:“她呢?”
他在心底唤了洛鸢好几声,没人搭理他。
操,更烦了。
年羹尧此时脑子难得灵光了点,没等四阿哥说名字便福至心灵地意识到了他在说谁,于是便嘿嘿一笑:“你是说洛鸢她们?她和苏韵俩人走了,说要去打猎。”
打猎。
四阿哥冷笑一声,很好,他的担心果然成真了。
苏韵那女人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刚一见面就直接将洛鸢从他身边抢走。
甚至还让她抛下了很明显就在生气等人哄的自己!
四阿哥死死抿紧唇,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委屈——她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他压下了心头的不虞,大步往猎场走去。
也不管身后的年羹尧哇哇大叫。
四阿哥走路带风,满脸杀气。
脸上写着四个大字:
——还我阿鸢。
*
洛鸢也并不是故意不回他的话,只是她现在耳边充斥着风,肾上腺素飙升,心脏在胸腔里激烈鼓动着,浑身的血液逆流而上,白皙的脸现下通红。
她在骑马。
人生头一回。
这么激动人心的紧张时刻,她的心跳声重重撞击着耳膜,什么都听不见。
“鸢姐姐,”她身侧骤然奔过来一匹马,同她并驾齐驱,马背上的人朗笑着,朝她呼喊道,“手松点,别紧张。”
洛鸢耳朵动了动,有些迟钝地偏过头,迷茫地看着身旁的人。
……咦,怎么是个男的?
还是个熟面孔。
年羹尧?
不对,年羹尧一向桀骜不驯,什么时候叫过她鸢姐姐这么肉麻的称呼?
洛鸢定定地看了“年羹尧”半晌,后知后觉想起了前因后果。
啊,这是变装后的苏韵。
洛鸢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啊,她也变了装。
是真真。
洛鸢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额角,顺带擦了擦额头上挂着的冷汗,缓缓吐出一口气。
刚刚跑马太刺激,整个人都被疾驰带起的狂风吹得凌乱,根本记不起之前做过什么。
也差点忘了自己与苏韵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乔装打扮,蒙混过关。
洛鸢面上浅浅漾起一个笑,在心里自问自答,然后面不改色地拽了拽缰绳,身下的马长长嘶鸣一声,左右摆了摆头,意犹未尽地刨了刨蹄子,但也顺从地减了速,一路小跑起来。
“不错嘛,”苏韵从容地一勒缰绳,也跟着洛鸢的马降了速,挑着眉,满眼欣赏地打量着洛鸢,“头一回骑马,这么快就能跑起来了,真不是以前学过?”
洛鸢看着苏韵顶着年羹尧那张野性十足的脸,在不久之前这张脸还张扬着不羁,而现在那张脸满是对她的欣赏,怎么看怎么违和。
……就跟猛汉撒娇一样违和。
洛鸢忍着不适,努力憋住笑,咳了一声,轻声:“没骗你,我的确是头一回骑马。”
说罢,她轻轻抚了抚马头,脸上还带着温存的笑,话音一转,温声道:“只不过我在上马之前,用积分兑换了骑马的技能书。”
骑马多危险。
万一再摔了岂不是很疼。
洛·重度畏疼症患者·鸢表示,既然积分可以兑换技能书,那么为什么非要冒着被摔死的风险去策马狂奔。
她又不傻。
苏韵:“……”
可恶,忘了她还可以这样。
她就说这家伙上马的姿势怎么这么娴熟。
白担心了!
苏韵眼角抽了抽,瞧着洛鸢顶着四阿哥的脸轻轻抚摸马头,比谁都温柔,她骤然哆嗦了一下。
若是换成洛鸢原本的脸,那必然是一副温情美好的画面。
力与美统一,刚与柔并济。
然而,苏韵面无表情地想,这张脸的主人就在刚刚还对她横眉冷对,现在就摆出这么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就跟猛虎哼唧一样违和。
她抬起眼,努力看着洛鸢的眼睛,避免去看她的脸——若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岂不是很尴尬。
但是她发现洛鸢也在努力看她的眼,坚决不往下瞟一眼,面容绷得死紧,就像是怕一旦松懈下来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芜湖,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苏韵与洛鸢相视一眼,彼此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忽地明白了些什么。
然后像是对暗号一样,洛鸢试探性地挑了挑眉,苏韵也礼尚往来回给她一个挑眉。
确认过眼神,是感受到违和的憋笑人。
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偏过头不再憋笑,于是笑得放肆又大声。
连身下的马都看不下去了,两匹并驾齐驱的马对视一眼,互相甩甩头,打了个响鼻。
——哎,你驮着的人好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