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霉娃子像一个老太太一样,保持着这个姿势走了一上午,才走了半圈。
实在是被笑得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他在一片笑声中痛定思痛,拼命苦练。
最后这个倒霉蛋健步如飞,玩了命地跑,跑得比兔子都快。
诸如此类,同样不胜枚举。
就,怎么说呢,这位爷虽说带来了正向的激励,成功让一众看似没什么大用的废物蛋脱胎换骨,但是这过程实在是太过痛苦——要承受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能不痛苦才怪。
唉,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全是泪。
所以现在,大家对这位爷的看法很复杂,一方面敬佩他,希望他来,另一方面又害怕他,害怕他来。
这么个矛盾的心理,比那待字闺中的小媳妇都复杂。
眼瞧着这位爷来了,这些人心中叫苦不迭,也是正常的,
你说他闲的没事干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林教头心里这么想着,但他口上却是万万不敢这样说的,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一声令下让余下的人自行操练,自己便一路小跑到了那位瞧着一身懒骨的少年身前,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个礼:
“给四阿哥请安。”
少年,也就是四阿哥,目光流转,眼皮微动,闻言将视线拉回来,然后落到这人身上,微微直了直腰表示尊重,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眉梢轻扬,懒洋洋地拉着长音:
“唔,林教头,早啊。”
四阿哥是个很有礼貌的人,见了人不管怎么着,先得问个好。
“早,早,四阿哥早。”
林教头显得有些惶惶,他忙不迭连声回应。
“不知道……四阿哥大驾,来这地方做什么?”林教头奓着胆子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四阿哥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看着这帮人操练的样子,挑着眉头,显出了几分漫不经心,可一双清亮的眼中透着洞悉一切的深邃,“就是听说大家都被汗阿玛的病影响了,士气低靡,来看看到底怎么样。”
是的,这便是症结所在。
康熙一向身体康健,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染上了寒症,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身子上忽冷忽热,叫了好几个随行的太医瞧了多遍,可大家都支支吾吾,没一个能准确地说出来到底是因着什么,故而也就只能拿药吊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揍葛尔丹的军队揍得太狠了,连腾格里都看不下去了,悄咪咪地报复他一下。
总之,康熙强撑了几天,确然是撑不住了,于是便一病如山倒,整个人躺在床上,即便用厚厚的毛毡掩住了门窗,熊熊的炭火昼夜不停地噼啪烧着,但生病的人最是敏感,根本挡不住这丝丝缕缕顺着骨头缝钻进来的寒气,盖着厚重的被子,口中却迷迷糊糊地喊着冷。
瞧着神智也不清楚了,听说啊,有一天还喊着祖父来接他来了。
——那皇太极骨灰都入了陵寝,活人梦见死人,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哪怕这几天凭着四阿哥的威信和鬼魅般的战术,大清这边依旧保持着胜的多的优势,可主帅都这样了,将士们心中定然是纷乱不安,就像是群狼失了首领,单打独斗又怎么会胜出。
“这……这……”那林教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目光转了几轮,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决定跟这位爷实话实说,“没法子,纸还是包不住火,这么大的事,他们也是心里头不安定。”
“林教头,这时候才更要定下心来啊,”一道与四阿哥截然不同的清亮声音响起,带着些笑意,这人伸出手指了指天,“只有不够结实的屋顶才会被风雨击垮,可你什么时候见天塌下来过?”
说完,那人轻笑着总结:“放心,天是不会塌的。”
林教头抬起眼看过去,率先看到了四阿哥亮晶晶的眼,他本来懒懒散散地靠在那,可一看到这个人出来,便立刻直起身,劲瘦的腰身一发力,整个人霎时间便弹了起来,像暂时弯下去的青竹倏地解除下压的力道,恢复了平日里的挺拔。
林教头顺着四阿哥的热切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了常伴在四阿哥身边的军师——洛缘。
“阿鸢,”四阿哥脚步微动,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过去,半点也看不出平日里浑身长满了懒骨的懒懒散散样子,殷勤得不得了,“你怎么来了?”
……虽然,林教头一直也不明白,四阿哥这是哪来的口音,能把缘叫成鸢。
“我来看你啊,”洛缘,也就是洛鸢,眯起眼笑了,露出雪白的牙,“看看你又要怎么祸害别人。”
“此言差矣,”四阿哥连忙给自己正名,“这怎么能是祸害呢?这分明就是对他们的鞭策!”
“鞭个……什么策!”一旁又传出了不满的反对声,那声音说到一半顿了顿,似乎是在忌惮着些什么,于是话音生生一转,说了个四不像,“我看你分明就是借机发.泄,想整人就直说,没必要这么冠冕堂皇。”
“哎呀,人家俩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插什么嘴?”刚刚那道话音刚落,便听见另一道莫名透着些轻佻的嗤笑,那一笑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小钩子,林教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能够这样勾人,那样风情万种。
“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货色?自己心里不定说了多少脏话了,嘴上却还教训人家,当真是……欸,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小鸢?”